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藍禮確實不知道廂車的事情,那些要求清單根本就不是他提出來的。”
妮娜和馬特都不是剛剛進入好萊塢的雛鳥了,對于好萊塢業內的那些勾心斗角,早就見識過無數了:利用演員和工作人員之間的溝通空檔為所欲為,這樣的事情在劇組里不要太頻繁了。
比如說,助理打著演員的名號,要求上好紅酒又或者是頂級大餐。
再比如說,經理人打著演員的名號,暗暗吃折扣,中飽私囊。
還比如說,經紀人以演員的名號,在劇組之外要求特權。
簡單來說,一個頂級演員的光環,可以讓依附在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們做很多很多事情,預定一家頂級餐廳、享受酒店折扣、甚至是吸引異性的注意乃至于得到身體交流層面上的福利,這些事情數不勝數。
而這些“福利”卻在悄無聲息中破壞演員的名望和聲譽,那么后果也是由演員來承擔的。那些負面言論、那些怪異偏見、那些糟糕印象,就在演員無法意識到的領域里悄然蔓延擴散,在爆發出來之前都沒有人可以意識到“后果”到底多么嚴重。
正是因為如此,每一位公眾人物都必須謹慎選擇自己的工作團隊,否則遇到“豬隊友”的話,那就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同樣,利用如此空檔來抹黑演員的名聲,也不是難事。
馬特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可能,而妮娜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妮娜不由就握緊了拳頭,等到熱巧克力燙傷了手背,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右手抓著一杯熱巧克力。
兩個人都慌張了起來,但妮娜朝著馬特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把熱巧克力放在了地上,掏出了一張濕紙巾擦拭著手背,緊蹙著眉頭,看向了馬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內幕?”
馬特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都沒有其他人,然后壓低聲音說道,“我不確定,現在沒有任何確切的消息,我只是在帕特里克那里聽到了一點只言片語,托馬斯和藍禮的關系不對付,之前托馬斯還試圖讓藍禮和布萊絲制造緋聞,結果被藍禮狠狠拒絕了。”
沒有確切消息,但對當事人們來說卻已經足夠了——因為妮娜他們的工作全部都是直接和托馬斯交接的,所有消息來源也全部都是托馬斯。
“哪個托馬斯?”妮娜還是需要確認一下,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她不是沒有見過行業內部勾心斗角的菜鳥;但相比來說,以前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鬧而已,這一次的規模與陣仗完全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圖爾。”馬特用嘴型說出了那個名字,證實了妮娜的想法。
妮娜有些慌亂,腦海里涌動了太多太多的想法,一時半會也無法理清,她甚至沒有辦法冷靜地思考,最后只能閉上眼睛,“我需要一點時間。”然后,妮娜端起了地上的那杯熱巧克力,為自己補充一點糖分,讓大腦運轉起來,她必須從最開始重新思考整件事——
她所認定的事實全部被推翻,她所堅信的印象全部被打破,她所秉持的情感全部被摧毀,這就好像把整幅拼圖全部打亂,干脆就全部拆掉,從頭開始,這樣才能夠看清楚全局。
如果藍禮真的對廂車一無所知,如果托馬斯真的在幕后使手段,如果這一切真的是鯨魚打架蝦米遭殃……那么,后續的所有事情都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那些不合理的疑問也就全部都能夠迎刃而解了。
大腦終于重新清晰了起來,妮娜懊惱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頰,發出了郁悶而痛苦的呻/吟,她覺得自己就好像白癡一樣。
“妮娜,我沒有辦法百分百確定,只是一個猜測而已。”馬特再次開口說道。
妮娜輕輕搖了搖頭,“不,馬特,我能夠百分百確定。”她重新抬起頭來,嘴角拉扯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你知道嗎?藍禮抵達劇組的第一天,我向他展示了廂車之后,托馬斯就專門詢問了我整個過程,我當時覺得奇怪,卻沒有多想;然后第二天,托馬斯就再次找到了我,說劇組需要尊重藍禮的作息時間,讓我們所有行程都圍繞著藍禮展開。”
“這是正常要求。”馬特絲毫不意外,這就是大牌演員所享受的待遇。
比如說梅麗爾斯特里普,她的要求就是圣誕節和感恩節期間永遠不拍戲,從業如此多年來從來沒有例外,因為她必須陪伴家人;再比如說瑞茜威瑟斯彭,她則要求自己盡可能避免每天的最后一場戲,因為她希望能夠前往接孩子。
上述要求還算是合理,另外有些演員堅決不拍攝早晨第一場戲,因為擔心自己水腫;有些演員要求午餐結束之后必須休息兩個小時,保證狀態;有些演員則在下午必須享用下午茶,否則就直接罷工;還有些演員則要求自己不能連續工作超過四個小時,否則精力和狀態會跟不上。
諸如此類的行程安排,其實非常非常瑣碎,也非常非常困難,卻是每一個劇組都必須面臨的課題。不管是否喜歡,他們都必須協調,這也是妮娜的工作內容,十分重要的一部分。
妮娜點點頭表示了肯定,“我知道,所以我一點都不意外。我盡可能地把藍禮的戲份都安排在了相對集中的是時間段,讓劇組其他部分過來配合他。但后來,我想到,以前就聽說了藍禮在劇組非常挑剔的傳聞,他有著自己的習慣,于是我就專程詢問了他的助理,看看他對工作時間是否有著特殊要求,結果,他的助理卻說,藍禮愿意百分百配合劇組,一切以劇組為先,他沒有任何要求。”
馬特流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不要說藍禮了,即使是二線演員也有自己的習慣,每位演員都會提出自己的要求,至于劇組是否接受、又如何安排,這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整體來說就是看誰最大牌,其他人就配合。
妮娜嗤笑了一聲,嘲笑著自己的愚蠢,在先入為主的觀念下,什么事情都是錯誤的,“我當時就以為他在故意做名聲,反正我的行程安排還是以他為主;但現在看來,其實所有事情都是托馬斯在布置障礙,根本目的就是希望我們和他之間對峙起來。”
粗粗聽起來,這些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手段沒有太多技術含量,似乎只要正面對峙就能夠識破了,但放在一個超過三百人的龐大劇組里,小計謀卻能夠發揮出大作用——
首先,不是所有瑣事都會經過藍禮的,大部分工作人員都沒有和藍禮直接對話的機會,尤其是幕后工作人員,因為人員基數太過龐大,他們甚至很少有機會與藍禮出現在同一個場合。那么正面對質就變得困難了,更多時候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揣測著。
其次,也許一部分人不會在意藍禮的“刁難”,但誰能保證所有人都不會在意呢?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小事,卻能夠在悄然之間種下埋怨的種子,越是龐大的劇組,矛盾就越容易生根發芽。不知不覺中,往往能夠醞釀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這里,妮娜再次懊惱地發出了呻/吟聲,“上帝,我現在想起來了,我帶著藍禮參觀廂車的那一天,藍禮始終沒有正面戳破所有事情,但他早就已經知道了,只是不想要讓我丟面子而已,我當時的態度到底是多么惡劣。啊……我想死。”
那些困惑而矛盾的細節終于找到了答案,妮娜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此時再看看手中的這杯熱巧克力,她就有種強烈的無力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
“你說,托馬斯到底在干什么?如果他如此討厭藍禮,那么當初就不要同意藍禮擔綱主演,現在藍禮進劇組了,他卻在背后使絆,這到底是什么邏輯?”妮娜滿臉郁悶,嘟囔地抱怨著。
關于環球影業高層的斗智斗勇,他們的了解就非常有限了。
馬特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他們的想法我們又怎么可能了解呢?但我覺得,這件事估計還沒有結束。”
“什么?還沒有結束!”妮娜差一點就要跳腳了,但這次總算是控制住了。
馬特理所當然地說道,“你覺得他布置了如此多障礙,就只是為了讓他不舒服嗎?”兩個“他”分別指代了不同人,妮娜卻能夠聽懂。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妮娜無語地說道。
馬特也不太清楚,“我不知道,讓你們討厭他?我只能看到表面現象,其他就不知道了。”
妮娜苦笑了起來,“那么他的確是成功了。”只是現在的話……
“你接下來準備怎么辦?”馬特提出了一個簡單的問題,妮娜卻是理解了其中深意,“你是說我選擇哪一邊嗎?”
要么支持托馬斯,緊緊地閉嘴,放任事情繼續下去;要么選擇藍禮,把之前的過錯一點一點地調整回來。
馬特沉默不語,沒有反對就是同意了:在這場交鋒中,他們可以不選擇立場,但他們卻必須明白自己的位置,否則他們也會非常被動。
這不應該意外,不是嗎?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利益沖突的地方就有立場,問題就在于,他們到底應該如何選擇?
(的新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