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5劃清界限
眼前的藍禮,是如此陌生:
平和卻清冷、淡然卻疏離、優雅卻高傲,骨子里迸發出了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氣,無形之中如同一堵墻面般,朝著他們推擋施壓而來,無處不在的強大壓力讓他們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情緒就忍不住焦躁起來。
這不是喬治和伊麗莎白第一次與藍禮交鋒,但無論是伊頓多默的私人派對,還是牛津伯爵的私人派對,藍禮都不曾展露出如此面貌,那種由內而外張揚起來的漠然和平靜,似乎已經徹底斬斷了所有聯系。
摯愛與仇恨是一對反義詞,就好像一個硬幣的兩面,愛得多么熱烈也就恨得多么洶涌,但只有真正的漠然,才是站在摯愛與仇恨對立面的陌生人,所有的愛恨情仇全部都已經消失,于是才能夠冷血而殘酷地面對一切。
那股刀槍不入的冷漠,狠狠地傷害到了喬治和伊麗莎白,他們甚至有些手足無措,似乎所有手段都徹底失效,預期之中的所有情況都沒有出現,然后他們就如同傻瓜一般,沐浴在藍禮那平靜的視線里。
喬治隱隱察覺到了馬修的眼神,夾雜著奚落和鄙夷的目光隱隱刺痛了他的自尊,他終究還是沒有忍住。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最后告訴你一次:我們是專程前來參加慈善拍賣會的,不要挑戰我們的底線。”
藍禮覺得有些好笑,嘴角不由就揚起了一抹笑容,這讓喬治越發惱怒起來,“你覺得這是一個笑話嗎?”
藍禮沒有立刻回答,笑容越發燦爛起來,不急不躁地開口,“我以為,五年前的那個夏天,你就已經發出了最后通牒,沒有想到,我還能夠擁有第二次機會。”
五年前?最后通牒?
喬治根本就不記得了,伊麗莎白也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倒是馬修記得非常清楚,“是你在參加’太平洋戰爭’試鏡那天的電話嗎?”
藍禮的眉宇輕輕上揚起來,眼底盛滿了笑意,“哦?我告訴過你嗎?”
“提起過一次。”馬修輕描淡寫地說道,“那天就是你事業的.asxs.,不是嗎?”
“哈,我不會這樣說,但從字面意義來理解,的確如此。”藍禮的語氣始終保持了輕快,然后重新看向了喬治和伊麗莎白,紳士的笑容始終如一,“我猜想,你們應該不記得了。”
“不過,這很正常,生活總是如此,上位者無法記清楚那些發號施令的細節,因為那些影響普通人一輩子的轉折點,可能只是上位者日常生活里的一個普通瞬間,又可能他們的一個命令就可以傷害到太多太多人,以至于他們根本無法記得。只有那些普通人能夠牢牢記住每一個瞬間,就好像受害者一樣——盡管他們拒絕承認自己是受害者。”
藍禮始終以心平氣和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觀點,言語之中還帶著些許調侃和戲謔,整個人都已經徹底釋然。
站在旁邊的馬修就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到,“故作高深地繞了如此大一個圈子,就是為了假裝自己不是受害者?”
這讓藍禮直接就輕笑出了聲,“我曾經是,但現在已經不是。遺憾的是,我即將成為加害者,所以,請允許我用美好的語言裝點一下自己,我終究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擺布的家伙了,不是嗎?”
馬修翻了一個白眼,用眼神說道:你從來都不是任人擺布的家伙,好嗎?
藍禮假裝沒有看見,轉過頭看向了喬治和伊麗莎白,“抱歉,請原諒我的失禮。我的態度有些得意忘形了,真心抱歉。”
藍禮似乎還覺得喬治和伊麗莎白不夠丟人一般,用這種進退得當的方式彰顯出自己才是上位者的姿態——
真正的上位者才不會斤斤計較那些雞毛蒜皮的得失,而是能夠胸襟寬廣地接納所有可能,甚至不拘小節地展現出自己的包容。這一份態度,由內而外地綻放出來,頓時就讓雙方的位置出現了明顯的落差。
這才是真正的藍禮!
面對哈維韋恩斯坦,面對克里斯埃文斯,面對范迪塞爾,面對托馬斯圖爾……藍禮從來不曾真正展現出自己的強大攻擊力,那種氣場全開的聲勢可以輕而易舉地完成碾壓,不需要臟話也不需要拳頭,舉手投足之間就可以讓人粉身碎骨,即使是喬治和伊麗莎白都無法阻擋。
他們到底養育出了一只什么樣的野獸?他們又到底激怒了一只什么樣的怪獸?
“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哦,對,最后通牒。”藍禮微笑地輕輕頜首,“我想,你們也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就好像我當初一樣,如果沒有說清楚,始終都會抱著一絲希望,期待著親情總是能夠維持著羈絆,但顯然,我們都錯了。”
“我的最后通牒已經通過菲利普的辭呈遞交給了你們,那就是最后一次。你們傷害了菲利普,這件事情永遠都不會消失,我也永遠都不會忘記,還記得嗎?我是一個固執到有些偏執的家伙,事情總是有些麻煩。”
藍禮輕輕抿了抿嘴角,以輕松的語調說出了殘忍的決斷,這才越發透露出他的冷血——又或者用貴族的話語來說就是:成熟,撇開親情羈絆,理智地做出正確選擇,放棄那些沒有必要的糾纏和遲疑。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要么事情就到今天為止,所有的事情都在這里,那么我可以假裝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要么……就讓我們看看誰才是站到最后的那個勝利者,我非常樂意戰斗下去。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直白翻譯過來就是:
如果他們安分守己,那么藍禮也不會趕盡殺絕,即使他們試圖利用藍禮的名望繼續拓展自己的事業,那也是他們的能力,因為這就是家庭,“霍爾”始終一個霍爾,想要徹底擺脫這段關系,需要花費太多太多力氣——仇恨,比任何毒藥都更加可怕,這不是藍禮喜歡的生活方式,他還有他的夢想、他的表演、他的朋友需要守護,這些都比仇恨更加重要。
但如果他們拒絕,那么藍禮也愿意奉陪到底。
當初,喬治向藍禮發出了最后通牒,然后他們就徹底斬斷了與藍禮的關系,放任藍禮在美國自生自滅。
現在,藍禮向喬治和伊麗莎白發出了最后通牒,就此劃清界限。他不想在苦苦揪著過去的那些恩怨不放,只是希望就此斬斷所有關系,把所有的恩恩怨怨全部都留在這里。否則……否則他也不確定自己的攻擊什么時候才會停下。
五年之前,他們是互相疏遠的一家人;五年之后,他們是互相仇恨又互相糾纏的一家人,只不過強勢與弱勢的位置顛倒了過來,然后故事也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如同輪回一般,又再次上演了同一幕。
馬修不由低垂了眼簾,掩飾著內心的那一聲嘆息,腦海里再次浮現了清晨在藍禮房間里找到的那句歌詞,“當他人返回家園,我仍然走在路上,直到抵達另外一邊,亦或者是一事無成。”藍禮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能。
他們不應該傷害菲利普的。
但對于喬治和伊麗莎白來說,他們卻感覺到了汩汩沸騰的憤怒正在涌動著,被自己的兒子下達最后通牒,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就相當于一記耳光直接甩在了臉上,火辣辣的臉頰幾乎就要崩潰。
這是奇恥大辱!
因為太過憤怒,以至于喬治的身體都微微顫抖了起來,“如果我說不呢?”
藍禮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挑起了眉尾,從容淡定地迎向了喬治的視線,答案,不言而喻。沒有猶豫也沒有遲疑,沒有心軟也沒有退縮,藍禮就這樣正面給予了回應。
“你敢!”喬治從齒縫之中擠了兩個單詞出來。
藍禮有些忍俊不禁——因為荒謬,也因為可笑。
如此場景真的如同孩子吵架一般,“你打我呀”“你打我呀”、“你敢嗎”“你又敢嗎”,如此反反復復的挑釁在不斷來回,卻沒有人真正動手,結果都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讓他們的對峙變得幼稚而無聊。
美國媒體記者們也總是喜歡挑戰藍禮:你敢!
但藍禮就從來沒有膽怯過,他,憑什么不敢?
現在面對喬治再次提出同樣的問題,藍禮根本就不屑再繼續做這些無用的口舌之爭,敢還是不敢,難道他們心里沒數嗎?
他之所以愿意和喬治、伊麗莎白面對面地交談,就是為了把話說清楚,最后通牒終究還是需要擺明的,從此之后,他們就是路人,井水不犯河水——如果“犯”了,那么就兵戎相見,就是如此簡單。
事實上,今天這場慈善拍賣會就是.asxs.:藍禮不會再繼續被動挨打,他將全副武裝地做好戰斗準備,未來隨時隨地都可以發起攻擊,只要攻擊開始,就不會停手,不死不休。他不想自己的雙手沾滿血腥,但他也不介意。
藍禮沒有立刻轉身離開,而是停留在了原地,放任沉默蔓延,也讓喬治的那句“你敢”變得怯弱而虛無起來,不需要回應卻勝過千言萬語,無形之中,喬治就開始變得渺小,然后藍禮主動迎向了喬治和伊麗莎白的目光,微笑地說道,“所以,還有其他事情嗎?”
平淡的一句話,卻在波瀾不驚的深邃眼神里具備了更多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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