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習習,夜色迷離,酒不醉人人自醉。一杯小酒,一闕旋律,一刻時光,人生似乎非常短暫地停留了片刻。
先驅村莊的夜晚是如此迷人,沒有熙熙攘攘的嘈雜,也沒有山呼海嘯的歡呼,只有久違重逢的寒暄與閑聊,藍禮的歌聲輕盈而溫柔,就如同“醉鄉民謠”的勒維恩一般,靜靜講述著過去這些日子發生的故事。
那些波瀾壯闊、那些歷經滄桑,全部都化作酒杯里的辛辣與苦澀,一飲而盡,留給自己細細地品味。
三十分鐘的表演結束,夜色又更深了一些,酒客們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無法自拔,或幸福或辛酸,個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無需分享也無需傾訴,留給酒精和夜色就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待太陽再次升起,每個人都會做出自己的決定,不一定正確卻需要被做出的決定,然后繼續朝前邁開腳步。
藍禮依舊親自收拾起吉他和鍵盤,熟練地關閉舞臺燈光,完成清掃整理的工作——身體肌肉依舊殘留著記憶,似乎從來都不曾真正離開過,那種話似曾相識的時空穿越感,反而是讓心情放松了下來。
腳步來到了斯坦利的卡座,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細細品味威士忌的熟悉客人:喬治斯蘭德。
藍禮嘴角浮現出了淺笑,熟稔地打起了招呼,“嘿,喬治,好久不見。你是專程趕來參加周四派對的嗎?”
“聽說今晚第一輪酒水免單,我又怎么能夠錯過呢?”喬治端起酒杯,輕輕搖晃一下,流露出心滿意足的神色。
藍禮朝著斯坦利點頭示意,然后也在圓形卡座找位置坐了下來,不自覺地,身體肌肉稍稍放松了下來,“早知道,就不應該腦子一熱沖上去的。太久沒有現場演出了,準備不足,差一點就要現場出糗。”
“渾然天成,這才是最好的你。”斯坦利卻有著不同的想法,從最開始,他就對藍禮有著堅定不移的信心。
喬治則是一板一眼地吐槽到,“但也是不敬業的表現。你讓他如此狀態去電影表演,他就絕對不可能的。”
“但即使如此依舊出色,不正是證明了他的天賦嗎?”
“而他依舊不務正業,這就叫做浪費天賦。你知道嗎?多少人夢想著成為歌手卻沒有天賦,而他還這樣浪費,上帝會懲罰他的。”
“確定是上帝懲罰嗎?我以為,這是父母給予他的。”
“……你這是在質疑上帝嗎?”
“什么時候開始,你變成如此虔誠教徒了?”
斯坦利和喬治兩個人你來我往地展開激烈交鋒,寸步不讓的斗嘴就好像老頑童一般,藍禮就這樣袖手旁觀,卻是圍觀得不亦樂乎。
端著白蘭地過來的尼爾闖入了這一幕現場,朝著藍禮瞥了一眼,“你這位引發禍端的罪魁禍首就這樣看著?”
藍禮攤開雙手,滿臉誠懇,“那么你希望我怎么樣?站在誰的那一邊呢?”
“……”尼爾不由一噎,藍禮這是在逼迫他站隊呢,根本就是挖坑給他跳,尼爾無語望蒼天地翻了一個白眼:他怎么就不長記性呢?完全忘記藍禮是一個多么可怕的家伙,“讓你嘚瑟!”尼爾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無比懊惱地說道。
那滑稽的模樣讓藍禮輕聲笑了起來,此時喬治和斯坦利已經停止了爭執,視線在藍禮和尼爾之間來回移動,但兩個人又各自生悶氣,雙雙側過腦袋,假裝身邊的那個大活人根本就不存在,一片祥和。
藍禮從尼爾手中接過白蘭地,對著斯坦利和喬治說道,“我準備下周返回錄音室,你們覺得怎么樣?”
所謂的返回錄音室,就是開始為新專輯錄音。
斯坦利和喬治兩個人雙雙回頭,滿臉驚訝地注視著藍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眉宇之間的驚訝流淌了出來。
還是尼爾反應更加快速一些,“真的假的?”忍不住吐槽到,“你這拖拖拉拉,一直都沒有聲響也沒有動靜,怎么突然就準備返回錄音室了?還是說,今天是四月一日?不然就是什么整人節目?攝像機在哪兒?”
尼爾四處轉頭,尋找著攝像機的蹤影。
藍禮卻是給了尼爾一記眼刀,“我什么時候拿工作的事情開玩笑了?”
尼爾也毫不在意,連忙陪笑臉,“那么你是說真的?”尼爾開始摩拳擦掌起來,“這是不是意味著又有新專輯可以聽了?哎呀,這真是令人期待。”
此時,喬治才終于回過神來,“確定了嗎?你居然還有行程?我以為好萊塢那幫家伙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斯坦利卻有著其他想法,“是不是有人給你臉色看了?”憂心忡忡地詢問到。
藍禮歡快地笑了起來,“斯坦利,現在只有我給別人臉色看,其他人怎么可能。”
斯坦利依舊不太相信,認認真真地打量著藍禮,即使再三確認藍禮沒有受委屈的模樣,也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放下心來,“我不知道好萊塢的事情,但我知道,華爾街的事情攪和起來,肯定就沒有那么簡單。不過,藍禮,不管發生什么,堅持做你自己就好,先驅村莊,始終都在這里。我們也都在。”
那一曲“駐留(Stay)”,斯坦利真正地銘記在了心底,他知道有些事情,他可能已經無法跟上時代腳步,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還是不會改變。
沒有天花亂墜的話語,卻讓藍禮心底滑過淡淡的暖流,“我知道。”有時候,一句話卻勝過千言萬語。
“我確實準備返回錄音室了。”藍禮確切地說道,“我覺得,我做好準備了。對了,喬治,民謠音樂節也可以張羅起來了,有些事情,我們應該做,也必須做。”
喬治的情緒明顯激蕩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連連點頭,然后接連重復著說道,“好!當然好!”好一陣子過后,喬治才稍稍平復下來,“即使是一把老骨頭,也跟著你一起折騰,不就是音樂節嘛。”
籌備民謠音樂節,這僅僅只是說一句話的事,但準備工作卻非常龐大也無比繁瑣,絕對沒有那么簡單。
斯坦利毫不留情地吐槽到,“就算老骨頭又怎么樣?如果再不挪挪屁/股,恐怕就要直接邁腿進棺材了。”
這次,喬治沒有再反駁斯坦利,而是認認真真地點點頭,“那就一起折騰折騰,看看我們到底誰先支撐不住。”
這話語聽著也不太對勁。
藍禮有些驚訝地朝著尼爾投去了視線,他記得以前的斯坦利和喬治不是這樣的相處模式,這到底發生了什么?
但尼爾卻是見怪不怪,笑容滿面地示意藍禮不用擔心,擠眉弄眼地用口型說了一個詞,“年齡”,這似乎就解釋了很多很多。
接下來一段時間,為了籌備民謠音樂節,只怕這兩位老頑童還會繼續磕磕絆絆,那應該會非常熱鬧。
待藍禮踩著滑板返回公寓的時候……他又迷路了。
“我發誓,我記得就是這個十字路口,然后拐彎,我就這樣做了,但結果卻拐到另外一個街區去了,我也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藍禮對著眼前面無表情的馬修解釋道,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讓藍禮表達了強烈不滿,“我是認真的!”
馬修依舊不動聲色,“你還記得我們所在街道種植樹木了嗎?”
“沒有!”藍禮斬釘截鐵地說道,“十字路口是一家星巴克!”
馬修也不說話,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讓藍禮自己看:
這條街區,街道兩側種植著高大的法國梧桐;街道口則是一家二手服裝店。
藍禮眨了眨眼睛,“我覺得,這里白天和晚上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嘿!馬修,不要用那種吐槽的表情看著我,我是認真的!在我眼中,這就是兩條截然不同的街區!我記得,白天真的沒有這兩排樹!”
“你還能夠在倫敦找到王子花園,真是幸運。”馬修毫不留情地吐槽到。
藍禮選擇了閉嘴,他絕對不會承認,不久前在倫敦,他推開家門結果走進了倫敦自然博物館的辦公室。老實說,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時已經午夜將近一點半,今天還需要早起工作的馬修,輕車熟路地找到了迷失在紐約鋼筋森林里的藍禮,然后領著他回家。
藍禮不由抬起頭打量著眼前這個陌生的世界——字面意義上的陌生,“難怪人人都說紐約的白天和夜晚是兩副面孔。”
“我相信別人的意思不是你剛剛腦海里想的那一種。”馬修的聲音幽幽地從旁邊飄來。
藍禮摸摸鼻子,沒有反駁。
迂回曲折地返回家中,馬修直接回家休息了,而藍禮則站在陌生的大廳里,靜靜打量著眼前的空間和建筑,絲毫察覺不到“家園”的熟悉味道,因為才搬進來沒有多久,整個環境太過干凈,以至于尋找不到自己的痕跡;但隨后,藍禮還是前往浴室,泡了一個澡,卸下了滿身的疲倦,身體重新輕盈起來。
卻沒有立刻前往休息。
而是泡了一杯熱可可,再次來到大廳的轉角落地窗面前,盤腿坐在旁邊,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整座城市忽明忽暗,那一盞盞燈光在夜色之中逐漸熄滅,仿佛這座城市正在緩緩進入睡眠一般,掌心里傳來的滾燙,讓心緒完全平復下來,重新找到了久違的寧靜。
因為今晚的先驅村莊,也因為此刻的眼前景象。
藍禮正在一點一點地逐漸喜歡上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