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胸腔熱情燃燒,驀然往事浮上心頭,那些祖父的叮嚀囑咐,長存心底。許久以前,下定決心,當生活悄然而至,我會舉杯致敬,為簡單生活干杯!”
沒有任何音樂,沒有任何旋律,僅僅只是全場那振聾聵的掌聲作為伴奏,藍禮就這樣清聲高唱,樸素的歌詞猶如一敘事詩一般,縈繞期間的詩意和動人仿佛潺潺流淌的溪水,清澈見底,晶瑩透亮,甚至可以看到下面那一顆顆圓潤的鵝卵石,叮咚的聲響帶著凜冽和清爽,哼唱著世間最美妙的旋律。
措手不及,再一次措手不及,淚水又一次決堤。這是祖父的故事,這是孩子的故事;這是老人的故事,這是青春的故事;這是平凡人的故事,這是夢想者的故事。這是先驅村莊里每一個人的故事。
喬治斯蘭德老淚縱橫,鼻涕和眼淚都滑落下來,狼狽不堪,但他卻渾然不顧,只是淚眼模糊的看著舞臺上的藍禮。這就是他喜歡藍禮的原因,那顆堅定不移的赤子之心,簡單,卻純粹,單純,卻真摯。在那質樸的旋律之中,卻隱藏著一股堅韌而強大的力量。
這一“簡單生活”,在專輯里并不起眼,根本無法和“克里奧帕特拉”、“我的骨頭”那些詩意盎然、寓意深遠的曲子相比較。但是在藍禮的演繹之下,平實的旋律卻迸出了難以想象的感動,腦海里突然就想起了泰戈爾的那句詩詞,“有一個夜晚,我燒毀了所有的記憶,從此我的夢就透明了;有一個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日,從此我的腳步就輕盈了。”
喬治沒有再壓抑自己,只是放任著淚水徹底決堤,嘴角的笑容卻肆意地、狂放地、張揚地勾勒起來。他慶幸著,慶幸著自己堅持不懈地制作出了這張專輯,慶幸著自己孤注一擲地將所有信任都托付給了這個年輕人,慶幸著“堂吉訶德”能夠順利行。什么銷量,什么獎項,什么盈利,他不在乎,生活就是如此簡單,要么活著,要么行尸走肉般活著。他,選擇前者。
于是,喬治舉起了雙手,高高地,高高地舉了起來,再次擊打起那歡快而雀躍的節奏,“啪!啪!啪!”掌心在隱隱作痛,泛著不正常的紅色,甚至因為太過用力而開始麻木起來,但他卻不在乎,只是用力地擊打著,瘋狂地擊打著。
為生活干杯!
那微弱的響聲在整齊劃一的節奏之中,并不明顯,可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力量,卻是如此堅韌,如此銳利,破開了層層束縛,掙扎出來瘋狂嘶吼,然后掌聲就越來越大、越來越強、越來越猛,掀起了新一波的狂風巨浪。
藍禮那修長的指尖狠狠地在吉他弦上一刷,旋律再次炸裂開來,音調更上一個臺階,藍禮放聲高歌,沒有任何束縛,沒有任何壓抑,盡情肆意地歌唱著,“許久以前,下定決心,像祖父一般活著,穿過狂雨暴雪,穿過疾風嚴寒,這便是我擁有的簡單生活;無論貧富,無論老幼,它們都懸掛在細細的紅線之上,生命終結之時,有人輕聲細語,這便是我擁有的簡單生活。”
所有人,所有人都按耐不住心情地一起歌唱起來,“哦哦哦,這便是我擁有的簡單生活。”
旋律達到了巔峰之后,一個輕輕的掃弦,仿佛滯留在高空之后,戛然而止,時間和空間突然就靜止了,然后就看到藍禮嘴角勾勒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明亮而溫暖,輕聲唱到,“這就是我擁有的簡單生活。”
歌曲,到此為止;掌聲,到此為止。休止符,所有人聯手一起畫上,如此默契。
時間和空間瞬間解封,嘩啦啦,停留在半空中的心臟開始自由落體,下落的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獵獵作響的風聲不斷沖撞著耳膜,正當所有人都以為,恐懼和慌亂會淹沒自己,取而代之的卻是刺激和暢快,于是,尖叫聲和嘶吼聲開始肆無忌憚地釋放出來。
“啊!啊啊!”
喊出來之后,那種暢快、那種肆意、那種瘋狂,讓每個人都忘乎所以,于是,喊聲越來越響亮,“啊啊啊!”
先驅村莊之內,呼喊聲不斷撞擊著那老舊的墻壁,甚至可以聽到整棟建筑出痛苦的呻/吟聲;先驅村莊之外,喊叫聲猶如帝國大廈樓頂的照明燈,穿透層層迷霧、層層云朵、層層黑暗,讓整個天空都明亮起來,就好像召喚著蝙蝠俠出現的蝙蝠燈一般,剎那間,將整個曼哈頓島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宣告了這群“堂吉訶德”的存在。
站在舞臺正中央,藍禮也可以感受到那激蕩的情緒,酣暢淋漓,甚至比剛剛經歷了一場桑拿浴還要通透舒爽,嘴角的笑容就這樣綻放了開來,他也跟隨著大家,一起嘶吼起來,“啊!”上一世的困頓,這一世的艱辛,所有的情緒都毫無遮掩地釋放出來。
一直喊到精疲力竭,一直喊到腦袋缺氧,一直喊到呼吸困難,然后這才停下來,笑容就這樣大大地、大大地勾勒了起來。這,就是音樂的魔力。
“謝謝。”藍禮再次開口,第一句就是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受,不僅感謝大家的伴奏,也不僅感謝大家的出席,更加感謝那一顆顆真摯而純粹的赤子之心。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藍禮決定跳過對話環節,“呼,那么緊接著第二歌,看看現場到底有多少人聽過。”
這一句簡單的話語,卻帶著調侃。“堂吉訶德”,這就是一張遠離于市場主流之外的專輯,剛才那“簡單生活”,更是無比陌生,即使是蒂姆西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現在,藍禮如此說,顯然是意有所指。
藍禮低下頭,快地勾勒起琴弦,現場的尖叫聲頓時就開始失控起來,僅僅只是第一個八拍的前奏,那股亢奮、那股感動、那股雀躍,就無法遏制地沸騰起來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從“簡單生活”的激動走出來,就墜入了“克里奧帕特拉”的幸福之中。
是的,藍禮第二演奏的赫然就是“克里奧帕特拉”,這充滿了哀傷、充滿了嘲諷、充滿了悲愴的旋律,這讓無數人第一次聽懂了民謠的旋律,這讓他們真正愛上藍禮霍爾的旋律。幸福來得著實太快,也太猛,讓人防不勝防。
蒂姆西不明所以,他當然聽過“克里奧帕特拉”,這是整張專輯的第一歌,但他卻不明白現場騷動的含義,這里面有什么事他錯過了嗎?蒂姆西突然有些后悔,他似乎錯過了許多東西,僅僅只是因為沒有調查藍禮霍爾的背景。
轉過頭,蒂姆西就看到不遠處的霍普已經淚流滿面,但幸福的光芒卻不會說謊。那狼狽而脆弱的臉龐,輕輕抬起來,迎向舞臺的微弱光芒,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正中央的藍禮,那個專心致志彈奏吉他的藍禮,那專注的視線仿佛盛滿了全世界。
蒂姆西條件反射地看了過去,順著霍普的眼神尋找到了藍禮。一件再簡單不過的白色襯衫,一條洗得白的淺藍牛仔褲,一雙臟兮兮的白色滑板鞋,沒有任何多余的裝扮,微卷的金褐色短甚至有些凌亂,汗水打濕了碎,變得亂糟糟起來,但就是這樣樸素而單純的裝扮,卻有股如同黑洞般的力量,將所有視線都牢牢地攥在掌心之中。
他喜歡這樣的藍禮。他已經想不起來多久了,多久沒有遇到這樣的歌手了,就好像杰森瑪耶茲一樣。
杰森僅僅只是專注于自己的表演之中,在各個酒吧之間游走,猶如吟游詩人,一邊流浪,一邊歌唱。但即使是杰森,也不得不向現實妥協,他的音樂開始變得流行了,開始變得商業了,他開始出現在各大電臺宣傳,他開始召開巡回演唱會。不是說這樣不好,事實上,杰森的音樂依舊是難得的流行民謠,質量依舊十分不俗,只是,卻少了當年那令人驚艷的靈魂。
蒂姆西不會責怪杰森,更不會憎恨杰森。只不過,他整天整夜地傾聽著“我是你的”之前的那些專輯,緬懷著那永遠失去的靈魂。但眼前的藍禮,卻是如此純粹,甚至比杰森還要更加純粹
沒有宣傳,沒有新聞,沒有商業,甚至沒有包裝。猶如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一眼就可以看透,卻將那千變萬幻的光芒折射出動人的色彩。
想象一下,他看過“度與激/情5”,卻不知道“堂吉訶德”就是藍禮演唱的;他聽過“堂吉訶德”整張專輯無數遍,卻沒有看過任何宣傳,甚至就連購買渠道都如此稀少。藍禮有一千種一萬種方式宣傳這張專輯,炒作新聞,為自己增添更多的光芒,但,他沒有。什么都沒有。
一切都是音樂,只關于音樂。這樣純粹的音樂,是如此美好,美好得他只想要留給自己,自私地保留著,不愿意告訴其他人,唯恐越多人知道了之后,它就變了,變得商業了,變得低俗了,變得廉價了;可是他又擔心,自己的自私會讓藍禮陷入困境,也許這樣的音樂就是絕唱。僅此一張。
人生總是如此,如此簡單,卻又如此復雜。
看著舞臺上那個專注于演唱,卻只知道演唱的年輕人,眼眶再次變得溫熱起來,耳邊傳來了那清亮之中帶著一絲沙啞的歌聲,“上帝賜予我的唯一禮物就是一次生命和一次離婚,但是我閱讀了劇本,戲服也剛好合適,所以我會飾演好我的角色。”
蒂姆西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雙手,頂禮膜拜,卻不由自主地,淚流滿面。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