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李菡瑤正跟父母一塊用早飯,觀棋手持一雙細巧的銀箸,站在李卓航和江玉真之間伺候;聽琴在李菡瑤身旁伺候,余者如鄭媽媽等都在外間。
品茗提著食盒來了。
鑒書忙掀開簾子。
品茗進來,打開食盒,端出一觀音送子的青花瓷大海碗,一大碗細嫩的豆花,另有一碟麻油蝦仁嫩筍的調料,放在桌上,香氣撲鼻,令人胃口大開。
觀棋聳聳鼻子,道:“好香!”
忙舀了一小碗,放在江玉真面前。
“太太喝一碗。品茗手藝可好了。”
接著,又替李卓航舀。
江玉真道:“我吃飽了。這碗你吃了吧。還有這水晶餃子,趁熱吃了,好陪你姑娘忙去。”
觀棋道:“噯。謝太太。”
果真端起碗來就吃。
又搛了水晶餃兒吃。
江玉真見她就這么站著,須臾工夫將一碗豆花、兩個餃子吃了,忙道:“坐下來吃。別噎著。”
觀棋道:“不用。婢子很快就吃飽了。”
江玉真抿抿嘴,道:“你還真好養活。”
觀棋得意道:“婢子是很好養活的,命硬,最頑強。”
眾人聽了都笑起來。
江玉真笑容也清朗了些,仔細盯著觀棋臉上瞧了一番,道:“昨晚鬧了一夜,你還好,看著不像熬夜的樣兒。”又看看李菡瑤,道:“瑤兒就不如你,眼底有些青。”
李菡瑤正喝豆花,聞言停住。
觀棋忙問:“姑娘昨晚沒睡踏實?”
李菡瑤幽怨地看著她不語。
正在這時,鄭媽媽進來了。
“老爺,太太,姑娘,潘梅林死了。”
李卓航等人都一呆。
李菡瑤失聲道:“他竟舍得死?”
李卓航道:“他這是把所有罪都抗了,保住潘貴妃!”
觀棋斬截道:“絕非這樣簡單!他若無萬全的把握,死也白死了——太后和皇后不會放過潘貴妃的。他甘心去死,定有陰謀,可保貴妃和潘家安全。”
李卓航道:“叫管家來!”
鄭媽媽道:“是。”
急忙出去派人叫墨管家。
少時,墨管家來了。
李卓航吩咐道:“你叫墨文墨武去查:從昨晚到今晨,潘梅林都見了誰。再打聽欽差大人如何處置。”
墨管家道:“是。”
轉身匆匆去了。
這里,仆婦人剛收拾了碗筷,外面連續來回稟:“落少爺來了。”“大舅太太到了。”
眾人忙先見江大太太。
落無塵臉上紅潮尚未褪盡,心里也緊張,一半是因為羞慚,還有一半是體內的毒沒根除。
他本不敢就回李家的,只因寧致遠回去告訴他,李家拿住了潘子辰主仆,他心中詫異:那女人呢?
原來,昨晚他并未告訴寧致遠,他在畫舫內遇見女子的事,他想著已經派人去向李卓航報信了,李卓航只要派人去畫舫一搜,什么男女都搜出來了。
誰知只搜到潘子辰主仆!
那個神秘女子呢?
那誆騙他的丫鬟呢?
落無塵為了弄清這事,更怕李菡瑤被不明對手算計,顧不得體內毒未除盡,急忙趕回來。
他只求見李卓航。
李卓航在書房見他,然李菡瑤和觀棋在大舅太太跟前打了個轉后,也趕來了,也有事問他。
落無塵見了她二人,不敢抬眼。
李卓航問:“無塵,你仔細說說,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觀棋也道:“是啊落少爺。我們都糊涂著呢,又惦記你,怕你遭了別人暗算。你還好吧?”
落無塵羞愧點頭道:“我沒事。”又問李卓航:“李伯父,真的只抓住了潘子辰?”
李卓航道:“還有一個小廝。經逼問,那小廝說他們還有兩個幫手,把我們船上的船工放倒了才走的,在河埂那頭望風。我們沒抓住,興許跑了。”
落無塵追問:“沒有女子?”
李卓航道:“沒有。”
落無塵失聲道:“奇怪了!”
李菡瑤追問:“你碰見女子了?”
落無塵本來臉就紅,此刻更紅得滴血,且連耳都紅了,脖子青筋凸起,結結巴巴道:“沒、不,碰見了!”
他衡量利害,迅速做出決斷,將自己被一丫鬟誆騙至畫舫,又在畫舫內看見一女子的事說了一遍。
他只說看見一女子倒在艙中。
他終究還是不愿對李妹妹說自己與別個女子摟抱的情形,哪怕他是被算計的也不行。
李菡瑤忙問:“她長什么樣?”
洛無塵道:“沒看清。”
觀棋問:“可有什么特征?”
落無塵急忙道:“有!她兩手無名指和小指都留著兩寸多長的指甲,很鋒利。”
屋里一靜。
那三人都怪異地看著他,似乎奇怪他既然沒看清對方,為何又對這細節說得如此清晰。
落無塵窘得快哭了,勉強對李卓航道:“晚輩當時發現不對,急忙就想逃。她伸出雙手要我救她,晚輩從窗戶泄入的月光,看見她手上留著長指甲。”
李卓航卻沒吭聲,他看出落無塵不對了,這事恐怕沒那么簡單,便想找個借口打發女兒出去。
正在這時,外面有人回:“老爺,李卓望從徽州回來了。”
李卓航立即對李菡瑤道:“瑤兒你去,問問徽州太平商號情況如何,銀子可帶來了。”
李菡瑤忙起身,和觀棋告退。
落無塵才松了口氣。
李卓航重新細細問他,問清楚后,沉聲道:“你用的什么藥,叫墨竹照樣幫你弄一份,先把身上毒除干凈了再說。為防萬一,這幾天就讓墨竹跟著你。”
落無塵忙起身道謝、告辭。
墨竹陪著他回客院泡澡去了。
李菡瑤在花廳見李卓望。
自從葉屠夫來李家之后,李卓望騰出手來,時常往返徽州和湖州兩地,通傳消息、押送貨物。
這次,李菡瑤派他去抽調銀根。
待坐定,李菡瑤命人上茶。
李卓望顧不得喝茶,急忙道:“姑娘,李卓遠說沒錢,都壓在貨上了,一時轉不開。”
李菡瑤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道:“他真這么說?”
李卓望點點頭,也很氣憤。
李菡瑤狠狠道:“他這是翅膀硬了!打量著十年之期快到了,徽州府的所有買賣都要歸他那一房了,就不肯聽總商號的調遣了。這還沒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