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生失神地看著官廳門口的少女,喃喃道:“聯手研發,如此操作也行?”
王壑奇怪問:“如何不行?”
方逸生閉著嘴沒回。
因為他不知怎么說。
紡織技術,一直是各家的秘密,誰肯將研發一半的東西輕易示人?倘或被別人竊取,找誰賠?
王壑很快反應過來,道:“各家都敝帚自珍,無異于固步自封;李姑娘此舉乃集眾家之所長,成功是必然的。她,終比你們都有遠見,亦有魄力。”
口氣帶著隱隱的驕傲。
方逸生不服,辯解道:“我方家既未敝帚自珍,也未固步自封。賢弟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王壑道:“不論有何難礙,李姑娘不是聯手做成了?”
方逸生“……”
因郭織女當年曾立下誓愿,方家、郭家的技術向來都公開的,但公開的都是研發成功的技術,從未將研發一半的技術公諸于世,那功勞算誰的呢?
當年就有人竊取郭織女的技術,卻反咬一口,說郭織女偷他們的。幸虧那技術尚未研發成功,很粗糙,等郭織女拿出更完善的技術資料,誣陷才不攻自破。
可是,李菡瑤卻做到了!
王壑見方逸生一臉不服卻又啞口無言的模樣,輕笑一聲,低聲道:“凡事都因人而異。子逸你瞧,她選中了郭家,選中了郭姑娘聯手。這就大有深意。”
到底有什么深意?
這就一言難盡了,這當中涉及的人事和利害關系,絕非三言兩語就能解釋的清楚。
方逸生嘆道:“她總能奇招致勝。”
張謹言聽著兩人說話,忽然道:“李姑娘這藏青色裙子很好看,跟我穿世子服很相配。”
王壑和方逸生愕然轉臉。
張謹言憨笑著,正欣賞李菡瑤那身繡富貴牡丹的鳳尾長裙,還有少女修長的身形,修長優雅的脖頸,耳上只綴了個珍珠耳釘,很美,很美——
忽然他覺得氣氛不對,忙扭頭,只見王壑和方逸生都盯著他,眼神不可描述的詭異,再一想自己剛說的話,心一慌,急忙道:“我是說衣服,裙子!”
王壑問:“裙子怎么了?”
李菡瑤的藏青底富貴牡丹裙怎么就跟他那栗黑色繡滿玄龜的世子服扯上關系了?還相配!
方逸生問的更直白:“世子喜歡衣服,還是人?”
張謹言做出明智選擇,“喜歡衣服。”
他有些幽怨,覺得表哥和方逸生都太敏感了。
方逸生都被李家拒親了,怎么還擺出這副“別覬覦我媳婦”的模樣?李菡瑤又不是他的。
表哥也大驚小怪。他們兄弟在一塊的時候,不常悄悄談論女人嗎?當年京城的閨秀,被他們評價了個遍。今兒錦繡堂來這么多美女,他評價一番怎么了!況且他確實對李菡瑤的衣服很欣賞,把這厚重的深色穿出大氣高貴的效果,他覺得自己跟李菡瑤有了共同志趣。
王壑不想世子表弟太過關注李菡瑤,淡淡道:“那衣服有什么好的?豆蔻年華的女孩子,穿那么老氣橫秋!瞧郭姑娘的衣服,多么清新可人。”
張謹言一掃郭晗玉身上粉嫩的綠,脫口道:“太活潑了。郭姑娘不適合我,跟你們才配。”
王壑深深地看著他,仿佛問:難不成李菡瑤很適合你?
方逸生明著問:“世子什么意思?”
張謹言再次解釋:“說衣服的!”
王壑道:“深淺搭配正合適。”
張謹言:“……”
王壑深深地為表弟憂慮,不知這孩子今兒怎么了,萬一也跟自己一樣,對李菡瑤動了心可怎辦?
這時,上面宣第三第四名了。
第三是方家,第四是吳家。
吳佩蓉對這結果很遺憾。
各紡織世家技術都相差無幾,經過一年的精心準備,誰不希望今日能大放光華?
吳佩蓉私心評價,若非郭晗玉和李菡瑤聯手,吳家定能排第一,她也是沖著第一來的。
誰知卻連前三都沒能進入。
織錦大會第一項內容,便是評比各家的紡織新品,并確定貢品。第二項內容,則是商家互相交易。
錦繡堂的天、地、人廊廳內,坐的都是紡織商家;外圍還有許多廊廳,供買家使用。
所以,評比一結束,就到了自由活動和交易的時候,買家們紛紛往天、地、人字廊廳內來串門走戶,談買賣、簽訂單,或是聯絡情誼,交結盟友。
錦繡堂內便熱鬧起來。
方逸生自有商務要辦,來天字三號的人免不了要跟王壑和張謹言打招呼,有些人就是沖著他們來的。王壑和張謹言不想杵在那被人圍觀,且他們也想仔細瞧一瞧這織錦大會的盛況,因此便往各處游逛、觀看。
王壑最想去天字二號。
然,這么跑去未免不妥。
他便和張謹言向后走去,心神卻時刻關注天字二號:出來時,眼角余光瞥見劉詩雨和歐陽薇薇往天字二號去了;在通道內遇見江如澄和江如藍兄妹,王壑猜他們肯定是去天字二號找李菡瑤;聽見旁邊廊廳有人在談論李少東,要買李家的織錦;前面胡齊亞搖著折扇過來了……
王壑轉一圈,甚沒趣味。
他在通道尾端拐彎,拐入另一條通道,向前走去——這條通道走到前頭,正好到天字二號。
天字二號內,李菡瑤剛送走劉詩雨等女,回身坐在椅內,看著李天華計算、觀棋跟幾個商客簽單。
忽然門口進來兩個人。
李菡瑤一抬頭,便看見劍眉下炯炯的眼,無需再看其他部位,便確定眼的主人是誰,心跳急了。
她就不信他不來!
她就知道他會來!
她正等著他來!
眼下果然來了,她可不能慌張失措,于是款款起身,擺出自認為最完美的笑容,上前招呼。
觀棋等人也急忙起身。
“王公子,張世子!”李菡瑤蹲身施禮。
“李姑娘請起。”張謹言抬手道。
王壑未說話,深深地看著她,發現她這么半蹲著身子,腰身線條依然優美,不盈一握。
李菡瑤直起身,目光虛虛地從他們臉上略過,讓他們坐,親自上茶,命紋繡端果子來。
張謹言見王壑不出聲,只得賠笑道:“不敢耽誤姑娘做買賣,你們只管忙。我們就四處瞧瞧。”
李菡瑤便對李天華和觀棋道:“你們只管做你們的。你們不做事,世子和王少爺便沒的看了。”
張謹言忍不住笑了,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