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了一會,鄭若男又不放心地求證:“爹爹真不會怪我,真能支持我?”
李菡瑤正色道:“王爺不會怪姑娘,但會怪我。他不相信我,怕姑娘所托非人。若我猜的不錯,接下來,他定會施展各種手段追殺我,其一是為了解救姑娘,其二是為了試探我的能力。若我能力足夠,王爺才能放心。”
鄭若男放心了,又同情地看著李菡瑤,道:“那姑娘……可要小心了。我父王很厲害的。”
那神情,頗為幸災樂禍。
李菡瑤自信道:“我會讓王爺看到我的能力和手段。”
鄭若男嘀咕道:“你都跑了,我父王也看不到了。”
李菡瑤神秘一笑,道:“我一會再進京城。就這么走了,之前不都白忙了?而且,讓王爺清楚我的動向,也即掌握了姑娘的動向。這樣,王爺心里也踏實些。姑娘愿意輔佐我,我怎能害姑娘親人不安呢?必要想辦法讓他們寬心、安心、放心。”
鄭若男心中涌出一股熱流,隨即吃驚問:“你要回去?”
李菡瑤點頭道:“是!”
這下,連火凰瀅也糊涂了。
費了這么多心思,還借了白虎王府的令牌,好容易才出城,為何轉頭就要進去呢?
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李菡瑤也不解釋。
她的布局,豈是簡單的?
東門郊外新橋莊,離京城約二三里路,在莊子路口,可遠遠望見京城巍峨的城墻。莊內共有二十多家佃戶。這是胡清風前些日子買下的。李菡瑤聽城外兄弟回稟,說觀棋一行已經到了,她此刻就是趕往新橋莊。
鄉下不比城里雪化得快,清理也有限,一眼望去,山川田野連成一片銀色世界。
進莊后,來到正北方靠山邊一所大宅院,進了院子,果然看見觀棋和鑒書等人來了。
當下主仆寒暄,不必細說。
李菡瑤替觀棋等引見了火凰瀅和鄭若男后,便讓她們自己說話,她則拆看李卓航的信。看著一列列熟悉的字跡,耳邊卻響起父親那磁性的中音,仿佛他就在自己面前,寵溺地撫摸她的頭發。她忍不住想要依偎在他的懷里,告訴他自己干的那些事,好得到他一個贊許的目光、一句夸贊的話。
看著看著,她興奮起來:
“你們竟然掌控了湖州!”
“這都是老爺的手段。還有鄢姑娘,可厲害了。有她幫老爺,婢子才得抽空來接應姑娘。”
“鄢姑娘是誰?”
“原徽州巡撫鄢大人的二女兒,鄢蕓,江南第三才女。”
觀棋嘰嘰喳喳地說起鄢蕓輔佐李卓航控制湖州官場的經過,聽得火凰瀅和鄭若男心情激蕩。
李菡瑤將信讀了兩三遍,才依依不舍地折疊還原,裝入信封,連信封丟進面前的火盆,看著它化為灰燼。然后才抬頭,對一臉吃驚的鄭若男道:“江南四大才女,如今我已聚其三。剩下魏姑娘,我也有心請來。”
鄭若男:“……”
她一顆心又火熱起來,對前途也充滿了期待,之前因為巧遇白虎王而引起的惶恐不復存在。
火凰瀅忙問:“魏姑娘能來?”
李菡瑤道:“以前不能,現在則有幾分希望。”
火凰瀅問:“姑娘說說看。”
李菡瑤道:“大靖皇族若亡,后族陳家也會跟著敗落。王納和張世子親手覆滅了大靖,玄武王更是將兵部尚書陳修文扣押在北疆,魏家跟陳家有親,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投效玄武王的。我便可以趁勢招攬。”
鄭若男直言不諱地指出:“滅大靖也有你一份。”
李菡瑤微笑道:“這不一樣,我可沒動陳家,而且這京城、這朝堂、這軍隊,都由王納和張世子接手了,我什么也沒拿。哦,就幾張紙,還有個印。”
火凰瀅笑得花枝亂顫。
鄭若男道:“狡辯!”
李菡瑤一笑,朝外看看天色,便對觀棋道:“你跟我來。”說罷起身向左手房間走去。
觀棋跟了進去。
李菡瑤很快又出來了,吩咐鑒書:“筆墨伺候。”
鑒書忙擺上筆墨紙硯。
李菡瑤拎來一個大包袱,從中取出一卷空白圣旨,其柄軸乃是黑犀牛角的;又一卷黑牛角軸的;又從懷里取出玉璽;又取出凌寒從呂暢家盜來的一份文字,乃是呂暢的親筆,都擺在堂屋中間的花梨木方桌上,問鑒書和火凰瀅二人:“你們誰能模仿呂暢的字,代我擬兩份假圣旨?”
火凰瀅眼睛一亮:“我試試。”
鑒書也躍躍欲試。
鄭若男懷疑地問:“這也行?”
李菡瑤意味深長地笑道:“不試試怎知道。”
鄭若男道:“這也是能試的?若被當場發現,可就丟了性命了。怎么挽回?”
火凰瀅正看呂暢的字,聞言扭頭笑道:“鄭姑娘,姑娘這是謙虛呢。若沒把握,怎敢試?”
鄭若男這才不說話了,且看她們如何操作。
火凰瀅和鑒書分別模仿了呂暢的字,經過李菡瑤鑒定,還是火凰瀅臨摹的更像一些。
火凰瀅笑道:“鑒書姑娘少臨摹。我最近可是常臨摹宰相大人的字,故而有些心得。”
眾人恍然大悟。
李菡瑤道:“好。就由火姐姐來執筆。先用稿子錄出來,多寫幾遍,確認無誤再謄抄。”
于是她口述,火凰瀅謄錄。
共兩份圣旨,一份是頒給二品官的,圣旨柄軸為黑犀牛角;一份是頒給四品官的,圣旨柄軸為黑牛角。
正忙著,忽然房門開了,走出一個人來。
李菡瑤笑道:“姑娘來了。”
什么姑娘?
火凰瀅和鄭若男扭頭去瞧,一瞧之下,目瞪口呆。
鄭若男不可思議道:“這……這是……李姑娘?”
火凰瀅握著一支狼毫,盯著房門口的“李菡瑤”,雙目泛出奇異光芒,若有所悟。
觀棋輕盈地走過來,不復之前形象,活脫脫又一個李菡瑤,不單容貌、步伐,連氣質都像。
鄭若男看著假李菡瑤心想:知道李姑娘這么多秘密,這下算是走不成了,不然定被滅口。
她便這么說了出來。
李菡瑤聽后繃不住笑了。
火凰瀅問:“姑娘用個替身,要她去做什么?”
李菡瑤道:“去京城,會王納!”
她將自己的隱私告訴二女,是信賴和看重,表示她已經將二女當做心腹了。火凰瀅就不說了,鄭若男可是郡王之女,必須待之以誠,才能換來她們傾力輔佐。所以,一些重要的行動必須事先告訴她們。
鄭若男脫口道:“這太危險了。”她還記得李菡瑤之前是怎樣催促她,跟逃命似得逃出京城。
李菡瑤道:“我怎會讓她去送死?先前我之所以匆匆出城,是有另外的任務,就是要傳這兩道圣旨,若留在京城和他們周旋,必定耽擱了時機。”
火凰瀅瞅了觀棋一眼,轉向李菡瑤,認真道:“姑娘此舉不妥。若是去見別人,用替身無妨,然王納乃是姑娘心上人,讓替身去面對他,后果難料。
“男女之情最是微妙不過,替身如何能應對?
“再者,我說句丑話在先:觀棋姑娘也是有情的,王納又是這天底下一等一的少年才俊,他只當面對的是姑娘,這中間若有半點差池,姑娘后悔莫及!”
觀棋聽見“心上人”三字,面色一變,再聽了后面的話,更加惶恐,囁嚅道:“姑娘,我……”
她想起了張謹言。
想起了偶然的肌膚之親。
這事,還沒告訴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