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菡不太相信。
真沒生氣嗎?
王墨為了表示自己真沒生氣,遂專注吃飯。她夾了一根白玉蘿卜,優雅地放進嘴,“咯吱咯吱”咀嚼。
其實她好氣喲!
同樣是以退為進,但她將表哥放在前,所作所為乃是讓表哥高興;“李菡瑤”卻讓表哥傷心。
真是太無情了!
由此可見,“李菡瑤”并非真心喜歡表哥,說不定在利用表哥,否則怎忍心讓表哥難過?
最毒婦人心哪!
她倒忘了自己也是女子,或者她以為,自己是不一樣的女子,至少與李菡瑤不同。
王墨又搛了一根白玉蘿卜。
“咯吱咯吱!”
那聲音十分瘆人。
姐妹們面面相覷。
張菡暗自吞了下口水,暗想:不生氣嚼得這么咬牙切齒干嘛?況且,那白玉蘿卜名兒好聽,到底是腌制的小菜,用來送粥還行,吃多了卻容易傷胃。
眼看王墨搛第五根蘿卜了,張菡看不下去了,賠笑道:“墨姐姐,吃點白玉蹄筋。”
說著幫王墨搛蹄筋。
王墨倒沒拒絕,接了蹄筋放進嘴里,一樣用力狠狠地咀嚼,仿佛那是李菡瑤……
再說觀棋,剛才在謹言面前的表現也并非裝模作樣,而是真的難舍難分,可是她又不得不走。
王墨的挑戰點醒了她:她的任務已經完成,再留在謹言身邊容易惹人閑話。雖然姑娘讓她順心而為,她也不能恣意妄為。思前想后,她選擇告辭。
告辭,不意味著放棄。
王墨同樣激起她的斗志。
她還就不放手了!
她要回去找姑娘,跟著姑娘叱咤天下,待到姑娘登臨絕頂時,再回來找謹言。
不過在此之前,她得給王墨下個絆子。呵呵,也是堂堂正正的陽謀,看王墨要怎么破!
觀棋想到王墨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模樣,離情才被治愈了些,但是一想到謹言會因她離去痛苦,心里又痛起來,于是又拉出王墨來治愈……
一路心情起伏跌宕。
她這是去皇城南門找王壑。
因胡齊亞被王壑借去了,張謹言派了一隊玄武軍護送她,再由王壑安排送她出城。
王壑也正要出城。
昨晚引蛇出洞之計,不僅引得廢帝現身,引得安國奸細暴露,凌晨又傳來兩個消息:
其一便是潘妃死而復生。
其二便是抓住崔華的親信。
潘妃自盡時,王壑曾下令將她的尸體焚燒,卻被呂暢懇求留其全尸,為此寧愿招供。
當時,王壑便起了疑心。
若在風光時,保留全尸能得死后哀榮,可風光大葬,可是以潘妃如今的下場,誰替她收尸?即便有一二個忠心的心腹替她收尸,也逃不過被葬在荒野墳地的命運,倒不如燒了還干凈。可是呂暢卻要保她。
王壑懷疑潘妃是假死。
有一種藥,叫做假死藥,可在短時內掐斷死者的生機,迷惑人耳目,過后再救醒來。
王壑便裝作不知情,暗地里卻派人盯著潘妃尸體。
果然,潘妃復活了。
“那女人現在哪?”
“已經出了皇城。”
“盯住她!”
“不捉拿嗎?”
“不。”
“是。”
來人奉命去了。
接著,崔華的親信被捉。
崔華是廢帝的心腹,鎮守京郊軍火研制中心的將軍。王壑策劃皇城兵變,京城內外各方勢力都要兼顧,自然不會忽略軍火研制中心這一處重要地方,早在那邊布下一招棋。這兩天城外沒動靜,他還以為控制了呢。誰知竟出了意外。
王壑親自審訊那親信,審訊完卻不能淡定了,決定出城一趟,因此夤夜交代安排各項公務。
廢帝已死,群龍無首,本該混亂的朝堂卻如雨后天空一般,呈現清明氣象。
這有幾個緣故:
首先,因廢帝強勢反撲失敗,廢帝余孽被鏟除殆盡,余下少數也不成氣候;保皇派在經歷了昨夜乾陽殿的生死考驗后,大半都對皇族死心了。
其次,安國奸細連根拔起。
其三,王充、張伯文、方世子等被打壓的世家官員盡皆恢復官職,謝耀輝等能臣被委以重任。
最后便是王壑的強勢凝聚。
在沒有天子臨朝的情形下,王壑就如同巨力士一般,硬是推動了大靖這架馬車。朝廷六部就是車輪,謝耀輝、尹恒等內閣閣臣就是車軸,而王壑就是凝聚他們的軸心,不是天子,卻行使著天子的職責。
寒冬的深夜,寒風凜冽,王壑頭戴貂皮帽,系一領貂皮里的銀緞斗篷,頸間圍著純白一條狐領,襯得他俊面瑩白、氣質高貴。——這一身上下都是大姐梁朝云送來,并親手替他添加換上的,就怕他受了風寒。他坐鎮在皇城南門城樓,遙控著皇城和京城各個角落;文武百官有不能決斷之事,也來這邊跟他商議,實則請他作主。
為何不在皇宮內坐鎮呢?
一是因為國喪,宮內太吵。
二則是方便宮外回稟消息。
清晨,潘妃那邊傳來消息。
“公子,那女人跟小皇子會合了。”
“哦,她帶著小皇子想去哪?”
“出城了。”
“別驚動了。無論她去投靠誰,都要保護好她。”
“是。”
來人去后,王壑抬頭,看著天邊第一縷晨光想:潘妃怕是要去西南,呂暢既然安排了這條后路,想必早已替她打點妥當。只不知道,在西南接應的人是誰。
鎮南侯嗎?
朱雀王調去北疆后,西南邊疆便由鎮南侯戍守。大靖既亡,鎮南侯將何去何從?
王壑不能未卜先知。
但他先埋下這枚棋子。
隨后,他又書信一封,令人用飛鷹傳給西疆的忠勇大將軍趙子儀,請他率軍進京。
又書信一封,飛鴿傳書給江南的靖海大將軍顏貺,讓他請東郭無名為軍師,控制江南。
這是要跟李菡瑤對陣了。
東、西、南三方都布置了,至于北疆,王壑卻要親自去,只等趙子儀進京,他便跟謹言出發,一是助玄武王和朱雀王對付安國、解決外患,二是打探父母消息。
嗯,把霍非也帶走。
京城這邊不容有失!
霍非掌管西大營十幾萬人馬,是個不安定的因素。倒不是怕他叛亂,就怕保皇派不死心,隨便拉一個皇族的人出來,扯起“匡扶大靖”的旗號,以霍非的忠心,沒準就被他們蠱惑了,不如拉去北疆,才不負“玉麒麟”的稱號。
正馬不停蹄忙著,觀棋來了。
她對王壑道:諸事以定,她要回江南去了,請王壑傳胡齊亞等人來會合,放她出城。
王壑意外地看著觀棋,原以為她定會留下來陪謹言,等謹言痊愈了才走的,誰知這就要走了,由此可見“李菡瑤”心性堅韌,不為兒女情長所羈絆。
他沒有試圖挽留觀棋。
昨晚的事令他深深警惕,私心里也贊同觀棋盡早離開京城,免得再遭遇不測。
他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