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兒紅了臉,卻不敢躲。
大家見她怯生生的都笑了。
李菡瑤拍開賞畫的手,笑道:“好了,別嚇她們。綠兒小青,別把她們當老虎一樣。不過綠兒有句話說對了:你們年紀小,經驗和學識都不如她們,要多跟她們學習做事,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問。在朕身邊,伺候的差了一點半點還能饒恕,但有一條你們要謹記:朕身邊來往的人多且雜,接近朕都各有目的,你們行動說話都要多個心眼,別疏忽了被人鉆了空子,壞了大事,那時朕也護不住你們。”
綠兒正要點頭,就見聽琴忙道:“皇上這話不對。什么叫‘伺候的差了一點半點還能饒恕’?如今可不比過去了,過去差一點半點不打緊,如今要是出了差錯,就算皇上肯饒恕,就不怕有心之人利用皇上的善心和寬容來謀害皇上?那時,她們就死罪難逃了。要婢子說,在皇上身邊做事,就不能有一絲大意,睡覺也要睜一只眼。”
綠兒小青都聽得肅然起敬,都挺著小胸脯保證,一定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敢有一絲懈怠。
聽琴這才放過她們。
李菡瑤反倒沒話可說了,道:“走吧。”帶著她們去蓮花堂南岸花廳,只見幾間廳內都是人。
宴席已經擺好,菜式惠而不奢,皆是夏季江南時鮮菜蔬和果品,都是常見的,無山珍海味,更無精烹細飪、耗費材食的菜肴,諸如辣椒、瓜、茄、瓠、菱、藕、莼、蘑菇等,也有大鍋紅燒魚塊、大鍋紅燒肉燜筍、酸菜炒蝦米,香氣撲鼻,色澤誘人,簡單,卻是用心的。
來往伺候的,皆是工坊女工。這也是李菡瑤叮囑安排的。經歷了碼頭刺殺和長街偷襲,這安排的目的也不用解釋了。不過,她們除了防備刺殺外,還要防備有人在飲食中下毒,哪怕是毒死一個不相干的人,也會給月皇造成莫大影響,所以,眾女工們都十分警惕和細心。
眾文人士子都還算滿意。
不過,總有不知眼色的。
這不,倪意尚又出頭了。
他因為林知秋剛才在論講堂又出了一把風頭,嫉恨難耐,看什么都不順眼,因此沒事找事。
他陰陽怪氣道:“李家豪富,就用這等菜式招待朝廷使團?也太簡慢了些。”
李菡瑤聽了還沒怎樣,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朱雀王和謝耀輝等使團主官,以及何陋周昌這些名儒身上;火凰瀅反應是一等一的快,當即接道:“李家豪富,劉家也豪富,方家更豪富,但月皇登基之前就下令免稅三年,他們的財富都用來輔佐月皇修建河堤、鋪路搭橋、興辦學堂以開啟民智、擴建水軍以保護海上貿易等事關社稷民生的大事上了。怎么,這菜式差了?不配朝廷使臣的排場?”
倪意尚頓時臉色紫漲,強辯道:“在下沒說不配,就、就是簡單了些……”越說聲音越低,生恐火凰瀅逼問他什么樣的菜式才算不簡單的、配得上使臣身份的。
火凰瀅如他所愿,問:“閣下以為使臣該吃什么樣菜?”
倪意尚啞口無言。
謝耀輝暗暗嘆氣:這人也太沒眼色了。
周黑子忙道:“這菜很好。”
李菡瑤一笑,就像沒聽見一樣,招呼謝相等吃菜,并未對倪意尚不依不饒。這固然是她胸襟寬廣,還有一個緣故:這場合,倪意尚之流根本不在她眼中,她犯不著為了一個酸儒逞口舌之利,平白失了氣度。
方無莫愛極了火凰瀅這大膽、犀利的性子,這些文人士子,雖滿腹詩書卻大多以面具示人,虛偽的很,倒不如她一個風塵女子敢言敢當,恣意灑脫。他沖火凰瀅笑瞇瞇招手道:“火丫頭,過來爺爺這邊坐。”
火凰瀅美眸一亮,一臉榮幸地捧著碗過去了,擠在江如藍和江如蕙身邊,放下碗便給方無莫敬酒。
方無莫笑瞇瞇地飲了。
江老太爺對江如蕙使了個眼色,借故起身。
江如蕙忙乖巧道:“爺爺要做什么?我陪爺爺。”說著也起身,上前攙了江老太爺。
江老太爺向方無莫等人告罪道:“飲了兩杯酒,頭暈的厲害,我出去吹吹風,各位見諒。唉,這身子骨,還不如方老爺子,八十多了,依舊老當益壯。”
方無莫忙道:“你這身子都是被廢帝給害的。快去吧。”
江如藍也要起去伺候。
江如蕙忙道:“姐姐別動,有我呢。”
江老太爺也不叫她去。
江如藍這才坐了回去。
那祖孫兩個就出去了,沿著游廊走向蓮花湖,找了個無人的八角亭,坐下來,倚著欄桿看湖上荷葉荷花。遠近湖岸上,有好幾撥官兵在來回巡視。
江老爺子道:“蕙兒,可知叫你出來為什么?”
江如蕙道:“蕙兒不知。”
江老爺子道:“爺爺有一件重要的事需你去做。”
江如蕙微微詫異,不知什么樣事,爺爺不去找能干的、做了女皇的外孫女,不找長姐江如藍,卻找她這個已廢了的二房孫女,忙道:“請爺爺吩咐。”
江老太爺道:“之前在論講堂的事你都瞧見了?多的我也不說,說了你也不懂;我就說一件:你瑤妹妹斷不能嫁給王壑那小子。也不說他不好,他很好,對你瑤妹妹也有幾分真心,但這不是尋常的嫁女兒娶媳婦,這門親事關乎到江山社稷,關乎龍椅,其中有許多的兇險。”
江如蕙皺眉道:“爺爺是說,王壑求親是假?”
江老太爺搖頭道:“不,他是真心要求娶你瑤妹妹。”
江如蕙再問:“爺爺不看好?”
江老太爺肅然道:“不看好!”
江如蕙道:“什么緣故呢?”
江老太爺道:“別說你瑤妹妹不答應做皇后,就算答應了,王壑能容你瑤妹妹做皇后,卻不許這皇后威脅他的皇位,所以,他定會剪除月皇的羽翼。所有月皇的勢力,尤其是軍方勢力都令他忌憚。我江家是月皇的左膀右臂,首當其沖,是他第一個要鏟除的。”
江如蕙遲疑道:“我江家……也沒什么可忌憚的呀。他那么愛瑤妹妹,就不能容我們?在京城,我們從地下逃出來,他不是還讓他姐姐來給我們治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