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悅道“你這是提醒本官今日若不答應,便是蓄意破壞月皇和昊帝的親事?”
唐筠堯道“人言可畏。”
鄢蕓道“那也無法。此事非本官能決定。月皇早已放話,非昊帝不娶。東郭公子卻要月皇五年后嫁與昊帝,與月皇旨意相背,本官可不敢答應。”
誰娶誰嫁?
又繞到原點了!
東郭無名早知沒那么容易談下來,見鄢蕓拒絕,并不生氣,打點起一萬分的耐心,從容道“看來鄢大人作為談判主官,卻并不能做主。大人不妨去請示月皇。”
這話有激將的意思。
鄢蕓并不上當。
她也打定了慢慢周旋的主意。
她微笑道“自然是要去請示月皇的。不過,據本官看來,月皇多半不會答應。”
東郭無名道“在下卻以為,月皇定會答應。”
鄢蕓輕笑道“東郭公子才來的,有些事不知情,有這樣想法也難怪。定婚約這個題目并不新鮮,朱雀王和謝相在月皇登基那天就已經提出來了。”
——可惜談崩了。
東郭無名點頭道“在下聽說了。”
鄢蕓道“既然已經聽說過,那公子就應當明白月皇堅持的是‘娶’,而非‘嫁’!”
東郭無名道“此一時,彼一時。當時,謝相他們是希望月皇立即放棄皇位,嫁與昊帝為后。月皇有自己的考量,自然不會答應。現在,昊帝分疆裂土,以五年為期,給月皇展示胸中抱負的機會,既成全了月皇的理想,又避免了內戰,更加深了他們彼此之間的情義。締結婚約,水到渠成!”
觀棋插嘴道“既設了五年之約,便要分兩種結果失敗了,月皇嫁昊帝;成功了,昊帝嫁月皇。”
江如藍立即附和,“對!”
鄢蕓笑吟吟道“觀月長公主所言有理。”
東郭無名也微笑道“幾位姑娘的愿望是好的,但世事無常,恐怕很難如愿。”
江如藍道“為何不能如愿?”
東郭無名道“昊帝分疆裂土,助月皇坐穩皇位并推行女子科舉入仕,到頭來還要嫁給月皇,好事都叫月國占了,昊帝縱然愿意,朝廷百官也不會答應。”
江如藍道“不答應就算了!”
她一副威武不屈的模樣。
東郭無名道“那這議和就談不成了。”
江如藍道“談不成又如何?誰稀罕!”
東郭無名不慌不忙道“談不成,兩國勢必要開戰。到那時,兩敗俱傷,生靈涂炭。月皇坐不穩皇位,便不能安心推行女子科舉入仕,將來可就難說了。”
江如藍“……”
很生氣!
鄢蕓發現,東郭無名心思縝密,不愧是江南第二才子。而他之所以排在第二,大概是他性格冷肅、鋒芒銳利,不如落無塵仙姿出塵,更得人心。
此番分析,如敲警鐘。
鄢蕓不能不深思。
觀棋和張謹言對視一眼,也陷入沉默。
他二人是希望昊帝和月皇定下婚約的。
鄢蕓吩咐道“來人。”她一面命侍女上茶點,一面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東郭無名等人對答,拖延著時間;拖過了今天,晚上去找李菡瑤商議,明天再談。
東郭無名也淡笑著,拖延著,等謝相那邊見過王壑后,看王壑有什么指示,明天再來。
再來看謝相那邊。
謝相請見王壑,李菡瑤痛快答應了,不但沒讓謝相高興,反令他疑惑起來,怕有詐。
周黑子陪著謝相一起來的,更是緊張不已,對謝相道“謝相,這不對呀。依下官的主意,謝相還是回去,并非是相爺膽小,而是使團不能沒有謝相和朱雀王坐鎮。就讓下官代謝相跑這一趟。主上面前,有些話相爺不便說、不便問,下官可以不必顧忌。下官若被主上罰了,相爺再出面,豈不多一層保障?也多了準備的時間。”
謝相沉吟一會,道“也好。老夫不怕死,但周大人出面的確比老夫更適合。周大人思路敏捷、言語活泛,不像老夫,在官場浸淫太久了,思慮慎重、瞻前顧后。
“再者,周大人年輕,又是出了名的愛重妻子,主上正深陷情關,在男女情事上,大人跟主上應該能說得上話。想來,主上定不愿聽老夫絮叨什么綱常大義。大人若從男女情事上切入話題,委婉諫言,主上應該能聽得進。”
周黑子歡喜道“下官明白了。”
又命人好生送謝相回使館。
他自己則昂首闊步、孤身一人去往織造府衙后的臨時行宮,拜見江南王,求見王壑。
接他進去的是胡清風。
一路上,周黑子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面打量這座有名的織造府花園,一面跟牛販子閑話。
他想套些有用的消息。
周黑子佯做感動道“怎好勞動胡大人親自來接!”
胡清風忙道“周大人出身名門,又是三朝元老,下官仰慕已久,能接待大人,是下官的榮幸。下官出身鄉野,身份低微,本不配來接大人的,但月皇和江南王都脫不開身,鄢大人她們又去談判去了,下官只好硬著頭皮來了,還望周大人莫要嫌棄下官粗鄙上不得臺面。”
周黑子笑道“胡大人太謙了。英雄不問出處。西漢開國大將軍樊噲,未發跡時以屠宰為業。胡大人販賣牛馬,將來必定也能飛黃騰達,不可限量也。”
胡清風高興道“承大人吉言。”
周黑子贊道“這園子雅致,又貴氣,給月皇做行宮正好。我家主上跟江南王和月皇住在一處?”
他猛不丁轉移話題,探問王壑消息。
胡清風老實點頭道“是。江南王說,昊帝棋藝精湛,閑暇時可陪他下棋,說說話兒。”
周黑子哈哈笑道“看來,王爺與我家主上相處融洽的很。這可是個好消息。胡大人以為呢?”
胡清風忙笑道“當然。王爺很信任昊帝,連和談的條款都全部交給昊帝擬定,然后月皇批閱。”
周黑子“……”
本官信你個牛販子才怪!
兩人都是老油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