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景實在坐不下去了,托言不能久留,起身告辭。隨{夢}小◢說шщЩ.suimEnG.1a
宗承給婁圭使了個眼色。婁圭會意,起身送張仲景出門。在中庭門外,張仲景和陳瑀擦肩而過,本想停下來打個招呼。不料陳瑀聞到他身上的藥味,皺了皺眉,抬起手,用袖子掩住口鼻,遠遠的避開了。張仲景腳下頓時沉重如鉛。他愣了一下,對婁圭拱拱手,逃也似的走了。
婁圭沒有注意到張仲景的眼神,轉身對陳瑀露出熱情的笑容,深施一禮。
“陳將軍,別來無恙?”
陳瑀瞅了瞅張仲景的背影,嘴角微挑。“那是為袁將軍療傷的醫匠吧?”
婁圭笑而不語。
“你們的消息太不及時了。”陳瑀笑得更加神秘。“袁將軍已經棄我等而去了。”
婁圭的笑臉頓時僵住了,連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袁術死了?張仲景剛剛還說能堅持一段時間,怎么一轉眼就死了。袁術一死,孫策接位,弄不好就要先拿他婁圭開刀。
這宛城要變天啊。
婁圭不敢怠慢,連忙把陳瑀迎入中庭,禮數周到,殷勤備至。陳瑀坦然接受。南陽是帝鄉不假,可是婁圭卻出身小門戶,好兵權,習權謀,都不是什么正經學問,也就曹操那樣的人愿意和他來往。如果不是眼前的特殊形勢,婁圭連和他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宗承在階下,含笑相迎。陳瑀加步腳步趕了過去,搶先拱手而拜。
“世林兄,洛陽一別,有好幾年沒見啦。”
宗承微微一笑。“是啊,幾年沒見,你成了手握重兵的儒將,我卻成了家破人亡的階下囚。公瑋能念舊情,主動來看我,我真是感激不盡啊。”
陳瑀哈哈大笑,把住宗承的手臂,并肩而行。“世林兄,你這話我可當不起。世林兄名聞洛邑,袁將軍傾慕已久,只是世林兄高士風范,不肯折節。與世林兄一比,我就是濁如泥的俗人,這臉上熱得很啊。實話說,若不是形勢緊急,急需世林兄援手,我至死也沒臉面登你的門。”
宗承臉上笑容淡淡,眉宇間卻閃過一絲輕蔑。就是否依附袁術這件事上,他的確有些看不起陳瑀。雖說都是袁家子弟,可是袁術算什么東西,也值得你陳家依附?陳球的一世英名全毀在你的手上了。若不是眼前的形勢需要陳瑀協助,他甚至不愿和陳瑀說話。對陳瑀這一副志滿意得的模樣,他更是看不順眼。
婁圭見宗承臉色不好,生怕他說出什么不動聽的話,激怒了陳瑀,連忙說道:“世林兄,陳將軍剛剛帶來消息,袁將軍已經死了。”
宗承心中一驚,這才明白陳瑀的底氣來自哪里。袁術死了,孫策位卑德淺,無法服眾,陳瑀身為袁術帳下年齡最長,名望最高的將領,手握重兵,是最有資格與孫策對抗的。一旦擊敗了孫策,他就是南陽之主,甚至荊州之主。
小人得志啊。宗承心里暗自罵了一句,臉上卻不動聲色。他伸手將陳瑀引上堂,賓主入座,又說了幾句套話,這才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說道:“這么說,以后就要仰仗公瑋照應了。”
陳瑀似笑非笑,一聲輕嘆。“我也很為難啊。袁將軍待我不薄,他既將大事托付給了孫策,我理當遵照遺命,用心輔佐孫策才對。可是孫策太年輕了,之前仗著戰功博得袁將軍青睞,輕狂放肆,竟然搶劫同僚,惹得怨聲載道,根本無法服眾。這不,袁將軍剛剛過世,楊文明就來找我,希望我能主持公道。世林兄,你說我該怎么辦?一邊是袁將軍的遺命,一邊是同道的重托,我左右為難啊。”
陳瑀說得很誠懇,但宗承卻聽出了言外之音。楊弘是誰?他是弘農楊家子弟,是袁術帳下門第最高、身份最尊貴的謀士。他帶頭反對孫策,其他人肯定會望風影從。他支持陳瑀,陳瑀就有可能一呼百應。
沒錯,陳瑀的父親陳球當初出仕,是楊秉推薦的,兩家的關系一直很近。楊弘選擇陳瑀簡直再正常不過了。一個是首席謀士,一個是實力最強的將領,這兩人聯手,孫策哪里還有反抗的余地,陳瑀得意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過,陳瑀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否則他不會親自登門拜訪。如此屈尊紆貴,說明他還是有求于人。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
“我能幫你什么呢?”宗承苦笑道:“我現在就剩這所宅院了,如果公瑋需要,大可拿去。”
陳瑀從袖子里取出一卷竹簡,推到宗承面前。宗承看了一眼,眉梢一動,卻沒說話。婁圭在一旁見了,心跳卻猛地跳動起來。他做過掾吏,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如果猜得不錯,應該是宗家城外的莊園地契。
陳瑀這是來求和的,為了求得宗承的支持,他甚至愿意吐出已經吃下去的好處。不過,宗承有這樣的實力,他婁圭就未必了。
“世林兄,攻打諸家莊園是權宜之計,當初也是孫策、周瑜所倡,袁將軍下令,我們不得不服從命令。莊園還在,可以如數奉還,但錢財已經分給了部下,暫時是還不上了,算是我借的。世林兄,你我本是故交,刀兵相見,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傷亡和損失,絕非所愿。合則兩利,分則兩傷,西涼兵即將兵臨城下,我們不能再內耗下去了。”
宗承的眉頭皺得更緊。陳瑀這是在威脅他,但是他又不得承認這個威脅很有效,真讓西涼人攻進南陽,南陽的損失絕對比陳瑀等人攻擊各家莊園要嚴重,看看洛陽,看看潁川就知道了。
大局為重,眼下不是和陳瑀計較那些損失的時候。
宗承拿起地契,在手里掂了掂。“諸家家主還在內城的郡獄里,我一個人怕是做不了什么主。”
陳瑀松了一口氣。“如果世林兄愿意,我可以安排世林兄與他們見面。”
宗承眼皮一抬,淡淡地說道:“只有莊園的地契怕是不夠吧,那些土地怎么辦?沒有了土地,我們怎么養活這一大家子人?”
陳瑀早有準備,坦然道:“世林兄,土地又沒長腿,跑不掉的。只是土地現在已經分了,大戰在即,如果要收回土地,恐怕會影響士氣。所以嘛,這得緩一緩。”
宗承嘆了一口氣,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