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象低著頭,背著手,慢吞吞地走進了宗宅。迎上來的宗家健仆還沒來得及開口,兩個士卒迎了上去,一個揮起環刀筑在他臉上,另一個掄起刀鞘猛擊他的膝蓋。兩人配合默契,手法凌厲,那健仆當即被打倒在地,鼻梁被打斷,鮮血從指縫里流了出來,他發出一聲慘叫,隨即又挨了一刀環,落了半口牙,慘叫也嘎然而止,只剩下壓抑含糊的嗚咽。
其他健仆見了,紛紛后退,沒人敢上前一步。
剛剛走出中門的宗會大吃一驚,臉色巨變。“明府,這是何意?”
閻象看了他一眼,繼續向前走。宗會緊緊跟上,再次追問。“明府,我宗家究竟犯什么事了,以至于明府親自上門問罪,痛下殺手?”
閻象不理他,繼續向前,幾個士卒擁了上去,將宗會摁住。看著揚起的刀環,宗會識相地閉上了嘴巴,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兩條腿也不由自主地的顫抖起來,倚著墻,慢慢往下滑。
閻象走進中庭。宗承站在階下,拱手相迎。閻象也不理他,環顧四周,徑直上了堂,脫了鞋,在主席上坐下。摘下腰間的革囊,輕輕放在案上。十名士卒沖了進來,在兩側站定,殺氣騰騰。
宗承的眼角抽了兩下,臉色有些難看,他伸手示意側院沖進來的健仆們不要輕舉妄動,自己緩緩上了堂,來到閻象面前,躬身施禮。
“明府,莫非我宗家哪個不肖子弟犯了事,勞動明府親自前來捉人?”
閻象抬起眼皮,瞥了宗承一眼。“宗世林,秋收剛過,郡中正準備上計,周將軍又即將出征,我事情很多,時間也很緊張。”
宗承強笑道:“明府日理萬機……”
“所以,你最好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宗承張了張嘴,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既然如此,那就請明府直言當面。”
閻象靜靜地看著宗承。兩人四目相對,宗承雖然強作鎮定地與閻象對視,額頭鬢角的發絲卻被汗水浸濕。閻象忽然笑了。他撇了撇嘴,點點頭。“行,宗世林,到了這一步,你還跟我裝糊涂,看來真沒把我當朋友。既然如此,那我不必有什么顧慮了。”他起身走到堂前,穿好鞋,在廊下站定,喝了一聲。
“將宗家圍住,不得走脫一人,毋論男女老幼,全部帶到郡獄關押待審。”
“喏!”一個士卒快步走出中庭,大聲下令。雜亂的腳步聲響起,沿著兩側的走廊向后涌去。腳步聲連綿不絕,竟似有百十人一般。
宗承大吃一驚,快步趕到閻象身邊,揪著閻象的袖子,連聲道:“明府,這是為何?”
“為何?”閻象抬起手,將裝有印綬的革囊塞進腰帶中。他抬起手,按在宗承的肩膀上,輕笑一聲:“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真以為你做的那點事天衣無縫?宗世林,你安心做做名士也就罷了,間諜這種事不適合你的。”
宗承腿一軟,向后退了兩步,靠在柱子上,兩只眼睛瞪得溜圓,不敢置信的看著閻象。后院響起了尖叫聲、哭喊聲,幾個衣著華麗的女眷被趕了出來,她們被士卒推得跌跌撞撞,有一個被過長的裙擺絆倒,一跤摔在地上,委屈的痛哭起來。
宗承打了個激零,如夢初醒,再次撲了過來,苦苦哀求。“明府,能否借一步說話?”
閻象抬起手,緩緩扒開宗承的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南昌,太守府。
劉繇居中而坐,雙手按著案緣,身體微微前傾,如欲撲的猛虎,氣勢逼人。坐在他右手邊的南昌令高干被他的威猛懾得不敢說話。坐在高干對面的許劭卻面色輕松,怡然自得。
劉繇側著頭,看看許劭,濃眉微蹙。“子將,消息可靠嗎?”
許劭輕笑道:“這樣的事能開玩笑嗎?”他頓了頓,又收起笑容,一聲輕嘆。“這的確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如果可能,當然是先拿下幽州、并州,盡取大河以北,再挾幽并鐵騎南下。可形勢如此,不得不然。孫策以荊豫為藩籬,以吳會為腹心,屠戮英豪,有坐大之勢。如果不趁其羽翼未成而扼殺之,將來再取,只怕為禍更烈。”
劉繇臉皮發熱。雖然許劭說得很婉轉,他還是很自責。
許劭用眼光余光看到劉繇神情不豫,知道劉繇聽者有心,生怕他以為自己故意諷刺他,接著又說道:“孫策狡詐,不僅善戰,兼能蠱惑人心,一面貶抑世族著姓,一面又挾民自重。江東邊鄙之地,不似中原民風淳厚,唯利是圖,不辨朱紫,丹陽吳會一鼓而下也有這方面的原因。盟主此時南下,也是想拯救被孫策壓制的世族,不想讓孫策壞了本州風氣。”
劉繇臉色稍霽,附和道:“如此說來,倒也說得通。公孫瓚雖然驍勇,但他不能用人,又與劉虞交惡,幽州士子寒心,難成大事。反倒是這孫策頗有城府,吳會世家竟被他蠱惑分化,為其所用。假以數年,讓他穩住東南,盟主北伐難免為他掣肘。不如趁著公孫瓚新敗,無力出擊之際,稍加懲戒。”
一直沒說話的高干突然說道:“雖然盟主麾下智士如云,猛將如雨,可是沒有水師,他還是無法進入江東。眼下丹陽易手,牛渚磯控制在陳到手中,連使君都不得不避其鋒,無法上任。這江東的戰事恐怕還要請使君多多費心,最好能先擊敗陳到,奪取牛渚磯,切斷江東、江西的聯絡。”
劉繇瞅瞅高干,心中惱怒。自從他來到豫章,高干的態度就不一直不好,時不時的說幾句風涼話。他大概已經將豫章當作他的禁臠,不想讓任何人插手,絲毫不顧及大局。若不是顧及袁紹臉面,他早就將高干拿下了。令出多門,如何能成大事?
劉繇想了想。“元才,孫策若攻豫章,有幾條路可選?”
高干慢悠悠的說道:“大致不出南北兩線,南線越武夷,由谷水而下,可直抵余汗、南昌。北線則由大江,入彭蠡,取彭澤、柴桑。怎么,使君想分兵拒敵么?”
“沒錯,我正有此意,不知元才意下如何?”
劉繇盯著高干,眼神中帶著幾分挑釁之意。高干白晳的臉突然漲紅,隨即又笑了,啞聲道:“恭敬不如從命。聽說使君舊將太史慈擅長山地作戰,他很可能會從南路來,我很想和他較量一番,不如就由我守南昌,彭澤、柴桑就拜托使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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