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干在郯縣時與陶商見面,轉達了陶謙的意見。
陶商這段時間壓力也很大,外有劉和步步緊逼,內有東海世家的糾纏不清,讓他不敢有絲毫放松。在孫策的幫助下,他及時控制了東海世家豪強,但這不等于結束,幾乎每天都有說客登門,鼓唇搖舌,軟硬兼施,威逼利誘,要求他釋放那些家主。如果不是麋竺為他擋駕,他都被那些人煩死了。
現在有機會擺脫那些人,去豫州開開眼界,他求之不得。將事務交給麋竺,他就愉快的出發了。
由郯縣西南行,很快進入武原縣境,陶商兄弟見了面。得知陶商要去見孫策,陶應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卻又不能擺在臉上。陶謙身體不好的消息他也知道,現在讓陶商去見孫策,明顯有扶持陶商繼位的意思,他這個次子再能干,也無法成為陶謙的選擇。
陶應找了個機會與蔣干私聊,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如果孫策能幫他繼位,他愿意將東海的鐵官送給孫策管理,并從汝南采購所有的軍械。至于在朐縣設立水師基地的事更不在話下,只要是孫策的船,不管是戰船還是商船,都可以在徐州境內暢通無阻。
蔣干心領神會,答應向孫策轉達。
離開武原,陶商明顯感覺到了蔣干的態度變化,立刻猜到陶應給了蔣干什么承諾,或者送了什么禮。他拐彎抹角的打聽,蔣干卻一點口風也不露,反過來勸陶商不要多想。有什么是徐州有,孫策沒有的?陶應能給孫策什么好處?你這樣想不好,你們是同胞兄弟,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你們如果互相猜忌,誰還敢相信你們?孫將軍最反對這種事,他和你一樣是長子,但他從來不懷疑自己的弟弟。
陶商將信將疑,但他從中聽出了兩點意思:一,孫策身為長子,從情感上會偏向他,這是他的優勢;二,孫策實力很強,不是什么簡單的條件就能讓他動心的,要取得他的支持,就必須送他一份厚禮,最好是他急需卻沒有,而徐州有的。
陶商暗自盤算起來,有什么是徐州有,孫策沒有,但又是孫策非常需要的?想來想去,他想到了兩點:
一是山。泰山名義上屬兗州,但離徐州更近。孫策要對付袁紹,占據泰山對他來說非常重要,這就像在袁紹的咽喉處扎了一根刺。不拔掉這根刺,他就不能安心南下。孫策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才會派太史慈進駐泰山,協助攻擊袁熙。現在太史慈駐守任城,暫時放棄了對泰山的控制,可是孫策遲早還會再次安排人進入泰山。
一是海。孫策建有水師,水師需要良港,需要中途休息的地方,朐縣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但只有朐縣是不夠的,朐縣的人口支撐不起水師的后勤補給,如果從豫州轉運,又勢力要橫穿徐州。如果將朐縣的境界擴大,讓孫策能在朐縣屯田,情況就好多了。有了屯田,就要駐兵,這是陶謙不能答應的,所以現在朐縣除了水師,只有麋家的部曲,這自然是遠遠不夠的。
陶謙不答應,陶商可以答應。
離開武原,陶商、蔣干很快就進入沛國境界。陶商很快就感受到了豫州與徐州的不同。雖然都剛剛經歷過戰爭,路上不斷能看到新墳和失去親人而痛哭的婦嬬,偶爾還會遇到滿載棺木的車隊或者船隊,可是沛國的百姓相對平靜,哭聲中有痛苦,卻沒什么絕望,當陣亡將士的棺木經過時,不少人會停下腳步,駐立觀望,神情肅穆。
陶商很奇怪,他問蔣干這其中的原因。蔣干說,孫將軍對陣亡將士撫釁非常優厚,每人可以得到兩萬錢的喪葬費,減免一家人的賦役,未成年的孩子還可以享受免費進入郡縣學校就讀的待遇。大致折算一下,一人陣亡,孫將軍要為此付出近十萬錢的成本,相當于一個中等人家的家產。因此,陣亡將士的家人生活并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反而能得到一些以前沒有優待。
陶商非常吃驚。這次大戰,孫策先后損失的將士近萬人,僅此一項,孫策就要支付十億錢。他哪來這么多錢?荊州、揚州、豫州三州加起來,一年的收入可能也就十億錢左右,除去官員的俸祿、各種公用工程的支出,每個能節余三億就算多了的。
也就是說,孫策打了這一仗,占了任城等幾個縣,卻要耗空所占三州近三年的積儲?
蔣干肯定了陶商的分析。征戰本來就是燒錢,孫策這次需要付出的絕不僅僅是十億,他估計全部損失加起來會超過二十億。孫策怎么填這個缺口,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有些損失就算是有錢也補不回來。比如孫策這次損失了大量的戰馬,能不能及時得到補充,現在不好說。他急著趕回平輿,就是收到了孫策的命令,孫策要他趕赴遼東、并州和涼州,與公孫瓚、賈詡、韓遂、馬騰等人商量買馬的事,至少要采購到四五千匹戰馬才能滿足要求。
陶商聽了,下巴差點掉在地上。戰馬的價格在兩三萬到十萬之間,四五千匹戰,總價又是兩到三個億,孫策有這么多錢嗎?
“當然不會全用錢買,以物易物是最可行的辦法,軍械、鹽、糧食都是大宗。”蔣干嘆了一口氣。“少君侯,孫將軍現在開銷也很大,他能支持你多少物資,我現在也不好說,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不是他不肯,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陶商心中一動。陶謙聽取王朗等人的建議,堅持向朝廷進貢,朝廷知恩圖報,不久前剛剛封陶謙為溧陽侯。他是嫡長子,自然是侯爵的繼承人,但眼前形勢復雜,誰能成為繼承人還不好說。蔣干稱他為少君侯,可以當成是一種禮貌,也可以看作是一種暗示,暗示孫策會支持他。
“子翼兄,徐州、豫州唇齒相依,如果孫將軍有什么難處,需要徐州幫忙,我一定義不容辭。”
見陶商改了稱呼,蔣干不動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