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和我好像。”女孩子在猶豫了很久之后,這才不好意思的說了一句。
只是一句話說完,她似乎有些累。
沖著東姝艱難的點點頭,然后轉身走到了院子里的小石桌邊坐下。
這一路,女孩子都走的很慢。
不過卻努力的挺直了腰背。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孩子。
東姝如是想著。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長相相似,也可能是因為某種奇妙的緣分。
東姝也跟著向前走,來到桌邊,在女孩子的對面坐下來。
因為東姝刻意化了丑妝,所以除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其它地方,女孩子看不到相似的地方。
不然的話,對方只會更詫異。
“我一個人住這里。”女孩子見東姝坐了下來,面上似乎出現了瞬間的詫異,之后卻是瞇了瞇眼笑了笑。
女孩子很溫柔,是那種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柔軟。
“嗯。”東姝輕應一聲,聽不出喜怒。
實在是,東姝的朋友里,便是外表最溫柔的妹子,也能徒手拆機甲。
所以,溫柔?
不存在的。
難得遇上這種真正溫柔的妹子,東姝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樣招架。
總覺得自己現在似乎是個渣男,在聽軟妹子吐槽。
“我叫慕容詩,詩詞的詩,名字是我母親取的。”慕容詩大約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這么多年也不曾有朋友。
難得碰上一個沒有惡意,還愿意坐下來聽她說話的人。
有些話,控制不住,哪怕是那些秘密,她也愿意說出來。
畢竟,她若是死了。
有些秘密,便真的只能埋葬了。
可是,她努力活了這么多年,其實就是不想秘密埋葬,她想讓那些秘密再見天日。
“我是梓姝。”東姝沒報姓,只報了自己的名字。
哪怕對方是個柔軟的妹子,哪怕對方說的是真話。
但是至少,東姝還是有所保留的。
這是一種出于本能的保護。
“梓澤春草菲,如花越女姝,是好名字。”慕容詩聽到東姝報名字的時候,還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語氣柔弱的開口。
大概是因為交換了名字,慕容詩的話多了起來。
東姝更多的時候,還是傾聽。
“我父親年少不得志多年,是母親一直做工賺盤纏供他讀書,供他考取功名,可是待我父親真的考取功名之時,第一個放棄的就是我母親。”
“畢竟,母親長年做工,又是村婦出身,怎么配得起他官場新秀的身份呢?”
“而且那個時候,父親志得意滿,正是得蘭城貴女追捧的時候,他的選擇似乎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而母親,早就已經被他遺忘。”
說到這里,慕容詩眼眶濕了濕。
而東姝卻從慕容詩的這些話,抓到了幾個關鍵點。
慕容詩的生父應該是南梁的重要官員。
因為慕容詩提到了一個關鍵地名。
蘭城。
這是南梁的都城。
能得蘭城貴女追捧之人,肯定是當初的狀元郎之類的人物。
再看看慕容詩的年齡,大約在15、6歲的樣子。
十五、六年過去了,當初的官場新秀,如今也得成長為老油子,身份不匪了吧?
不過東姝只是習慣性總結和抓取,并沒有刻意在算計著什么。
慕容詩見東姝微笑著看著她,沒有不耐煩,也便放心的接著說下去:“其實,我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就是難得碰上個人,想說說話,這些年,我一個人過得太寂寞了些。”
從慕容詩之后斷斷續續的回憶之中,東姝總結了幾個要點。
慕容詩的父親,當初是靠著慕容詩的母親,讀了幾年書,才考取了功名。
結果一朝成名,直接將糟糠發妻扔進了別院里,還不讓其它人知道。
似乎有點任由你自生自滅,又不想她出來攪了自己好事兒的意思。
因為慕容詩也是后來才知道。
自己的母親,外人根本不知道。
慕容詩父親真正對外的妻子,是一位蘭城的貴女。
至于慕容詩的母親,還有她這位真正的嫡女,一個老死別院。
一個小小年紀就被扔進了距離蘭城遠遠的青月觀,不問生死,自生自滅。
“若說恨父親,其實也沒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不怪他,我只是想,若是有朝一日,我想問一問他,這么多年,每每午夜夢回,可曾后悔過,可曾愧疚過。”慕容詩哪怕說到最傷懷的地方,也不曾落淚。
只是眼眶一直紅紅的。
別人的父親,東姝也不好多評價什么。
只是心里卻覺得,這樣的男人,哪里會有后悔,哪里還會愧疚。
權利便是他們真正的愛人,為了權利,為了地位,他們可以放棄一切向上爬。
便是那個男人現在的妻子,怕也不是他的真心所愛。
相比權勢,如今的妻子,怕也只是向上爬的工具罷了。
東姝看得明白,也可能是因為自己是個局外人。
不過卻并沒有多說。
慕容詩說不恨,是真的不恨。
她的眼里沒有恨意,也沒有其它復雜的情緒。
這是一個性情很淡漠的女孩子。
看著溫柔似水,實際涼薄無情。
她們看著不悲不喜,實則來去自由,也很痛快。
東姝喜歡這樣的感覺。
“可是我知道,我沒有機會了。”等了18年,等到自己快要身死,卻還是沒等到回去的機會。
慕容詩感嘆一聲,之后便看著遠方不再說話。
東姝雖然在心里來回轉了一下,覺得憑借著兩個人相似的長相,自己如果想糊弄一下,借著慕容府嫡女的身份進入南梁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慕容詩的父親是權貴,想來這個身份也很好用。
可是兩個人不過初見,而且對方是因為信任,才跟自己說這些。
東姝覺得這個時候,自己再算計這些。
總有些很不厚道的感覺。
只是東姝剛將心里的這些想法清理干凈,便看到慕容詩突然收回目光,一臉干凈的看著自己,小聲問道:“我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
東姝心里一咯噔,總覺得,自己的想法,似乎被對方窺見似的。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兩個人長相相似,所以對方也生出了這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