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姝趕在新年之前,私下里見了一次六皇子長孫柏修。
“抱歉,妾身身份尷尬,不便約殿下出來見面,所以呈的是大妹的帖子。”兩個人約在一家私人茶樓里。
進入包間之后,長孫柏修見約自己的,是東姝,而不是赫連姣,面上一愣。
東姝起身,先行禮,然后微笑著解釋著。
長孫柏修從前縱情山水,醉心于詩詞歌賦。
如今已經放下這一身詩情畫意,開始像個俗人一樣籌謀。
就像是東姝所說的那樣,身在皇家的,有幾個是真的不愛權術的。
從前不愛,不過是因為底氣不足,愛不起罷了。
如今底氣足了,便是長孫柏修這樣的男子,也愿意放下心中偏好,為皇權奔走。
畢竟至高之位,誰都想要。
長孫柏修是個瀟灑俊朗的皇子,身形高大,偏偏面上溫文而雅,不給人半點攻擊性。
可是他的眸底,藏著權利和欲望的苗頭。
稍稍一撩撥便可以噴發而出,燃燒成一片火海。
“赫連少夫人。”長孫柏修雖然意外東姝約他相見。
不過因為皆是赫連府中人,所以長孫柏修面上并沒有露出半分不屑。
將自己的心腹打發到了外間,他自己則是坐在東姝對面。
倒是沒想著東姝是個寡婦,名聲好不好聽的問題。
東姝既然能約在這里,自然是做了萬全準備的。
不可能讓什么不太好聽的話傳了出去。
“冒昧請殿下過來,其實是想問一下殿下,如今這蘭城的風景可好?”東姝見長孫柏修已經坐下,輕輕的端起茶杯,笑問一句。
眉眼清明,行為坦蕩。
看不出來到底是試探還是什么。
問的是風景,可是長孫柏修知道,對方是想問,如今這權利在手的感覺怎么樣?
不知道為什么,長孫柏修從東姝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品味出了如此多的深意。
長孫伯修也怕自己意會錯了,所以想了想,也跟著勾勾唇,和善一笑道:“蘭城的風景,自然是最好的。”
不動聲色的暗回一句。
若是東姝想問的風景,那么長孫柏修回的亦是風景。
若是東姝問的是其它的,長孫柏修這樣的回答,也是沒有問題。
風景也好,權利也好。
握在手里的感覺,自然是最好的。
聽到長孫柏修這樣說,東姝點點頭,小小的沉默了一下。
在長孫柏修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時候,東姝又輕聲問道:“倘若,這風景還能更好呢?”
一句話問完,東姝笑意深深的看著長孫柏修。
不像是最開始的時候,還略微斂著眉眼,似是避嫌。
此時的東姝氣場全開,完全不像是個守寡的小婦人。
反倒像是殺場上的將軍,王者。
長孫柏修面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是有些震動,或者說是想法。
總覺得,赫連家的這個少夫人,有些不太一樣啊。
再一想,也確實不太一樣。
能在太子納側妃的喜宴上,憑借著一場落水,成功拉慕容一族下馬,也是個厲害的狠絕色。
長孫柏修甚至懷疑,東姝這次被接回來,一開始就打著想要拉慕容府下馬的主意。
只是她不動聲色,別人便以為,她只是一只柔弱的貓咪。
可是最后伸爪子的時候,卻發現,是只可怕的老虎。
而且是最兇的下山虎。
偏偏她只在自己需要的時候表現,其它時候不動聲色。
完全讓人不設防。
這樣的存在才是最可怕的。
長孫柏修被自己的分析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后,不動聲色的慢慢擺正了自己的身體,仔細品味著東姝話里的深意。
東姝說風景還可以更好。
這意思是,握在手里的權利會更多嗎?
可是怎么多呢?
東宮太子已立多年,父皇也有意權衡朝政。
所以,太子不可能輕易廢掉,就算是之前的三皇子殿下,也并沒有將太子拉下馬。
如今輪到自己,長孫柏修當然希望自己可以頂替太子,坐上那至高位。
可是難啊。
君心難測,他也不敢表現的太激進,生怕步了三皇子的后塵。
想明白之后,長孫柏修斟酌著回了一句:“若是有更好的風景,修自然是愿意去體會一番的。”
此時,長孫柏修甚至自謙的來了一個“修”。
東姝聽過,微微一笑,面上清明淡雅,看不出什么深意。
可是那雙眼睛,卻是深又亮。
長孫柏修哪怕是不避嫌的直視對方,卻也看不透對方眸底的顏色。
“只有站到高位,才能看到最全最美的風景,殿下說,是與不是?”東姝慢慢飲茶,輕聲開口,語氣輕緩。
就像是真的在聊風景一樣。
長孫柏修聽完之后,心尖一動。
站到高位?
這意思是拉太子下馬?
可是談何容易?
太子如果這樣容易就被拉下馬,那么三皇子也不必汲汲營營這么多年,卻也沒個結果的。
“當然。”不過就算是如此,長孫柏修還是淡定回應一句。
試探過長孫柏修的態度。
知道對方并不是醉心山水,真正的不愛權勢,東姝也便放心多了。
“那么,我助殿下去看更高的風景如何?”東姝說這話的時候,眉眼雖然含著笑,可是面上卻端得極為正經。
一看就是認真在說這件事情。
長孫柏修一聽,先是一愣。
倒不是對女謀士有什么偏見,只是覺得對方如今這樣的身份,若是成為自己的謀士,怕是也不太容易,更不太好看吧。
“修,自然是沒問題,可是你……”長孫柏修想說,自己這里自然是沒有什么問題,可是東姝那里要怎么辦?
畢竟是個寡婦的身份,而且還是高門大院的寡婦,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出來給自己當謀士的?
“殿下府中,謀士、門客無數,自然不多我一個。”說到這里,東姝低低一笑,復又接著說道:“我會在殿下需要的時候出面。”
一句話落下,東姝抬起手指沾著自己茶杯中的茶水,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字。
一邊寫還一邊輕聲說道:“這個,算是我的誠意,余下的,便要看殿下能不能把握住。”
東姝寫完字,便起身離開。
只留下長孫柏修對著桌上的兩個字,久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