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書錦不知道胭脂月心中的想法,只能先端起茶飲一口。
微微甜,像是戀愛的感覺。
雖然權書錦并不知道情愛是何種滋味。
可是看那些話本,還有些西方的書籍。
都說,甜甜的就是初戀的感覺。
這花像是初戀,品一口,微微甜。
“很甜。”權書錦實話實說。
胭脂月勾勾唇,笑得柔美和氣,似是山水墨畫。
這一瞬間,她端莊大氣,優雅寧靜。
這一瞬間,她不像是百樂門,為討生活而煙視媚行的歌女,倒像是古典書宅里走出來的大家閨秀。
“心里苦,喝點甜的,能好受一些。”胭脂月端起茶,輕飲一小口,笑意漸漸苦澀。
權書錦抿著唇,難過的眼淚就要下來了,可是她沒哭。
只是安靜的一小口一小口喝著茶。
胭脂月的目光放到了遠處,半晌之后,這才緩緩開口:“我很感激徐爺將我從泥淖里拉了出來,這份感激之情,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忘記。”
“雖然我也曾有過幻想,不過如果他能幸福,其實這樣很好,我遠遠的看著,祝福著,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有些人,不一定要親自守在身邊,才是幸福。這樣遠遠看著,也很好。”
胭脂月說了很多,說到最后,一杯茶敬了敬遠方的天空。
再開口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可是,還是會難過,哪怕看著他幸福,可是心里還是苦啊。”
“胭脂……”權書錦有些擔心這樣的胭脂月。
“我沒事,只是想感嘆一聲。我沒有可以讓他驕傲的身份,沒辦法與他站在一處,這是我的悲劇,我能接受,”胭脂月勾勾唇,聲音依舊婉轉動聽。
“書錦,若是有一天,你也有喜歡的人,你會明白,哪怕心胸再寬廣,哪怕一再勸著自己放手,可是你始終沒辦法,笑著祝他幸福。”胭脂月說完,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一杯茶一口飲,胭脂月在權書錦擔心的目光中,再度開口:“所以,我準備離開了,書錦。從前我以為,華服錦衣是我追求,奢華的生活亦是我想要,可是如今看看,這些東西,其實在這亂世,是最虛無縹緲的,說不定哪天就沒有了。”
“所以,我準備去北方了,去戰斗的第一線。我不想當不知亡國恨的商女,我想當沖在第一線的寒梅。”說到這里,胭脂月放下茶杯,目光含淚的看著權書錦。
權書錦被看得有些發蒙。
“那我……”權書錦想問問,自己能幫她做些什么。
“我想求你,把我引薦給徐少帥,我祖上是宮里的御醫,我雖然只學了皮毛,但是最基本的包扎之類的,我都會,所以我想上戰場,當一名戰地護士,看著如今這形勢,這仗是遲早要打的,我一己之力,改變不了什么,可是我想盡自己所能。”胭脂月說到最后,握了握權書錦的手,聲音低低的,卻難掩好聽:“求你,書錦。”
“可以,我會幫著你去說的,可是會不會……”太危險了,最后一句話,權書錦到底沒問出口。
這個戰亂的年代,愿意為國家挺身而出的已經不多了。
也許遠走,對于胭脂月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遠離了沒有徐盛的地方,她心里也許會好受一些吧。
而且之前徐正軒也有提過,他們確實很缺前線的醫生。
戰士們受了傷,大部分時候,都是自己處理了。
一個不及時,便容易喪命。
“謝謝你,書錦。”聽到權書錦應下了,胭脂月放下心來笑了笑。
美人一笑,是真的很美。
哪怕,眸中含淚,哪怕,笑意苦澀。
可是卻難掩美人絕色。
這個時候,東姝覺得胭脂月是真的很美。
胭脂月說走,速度真的很快。
權書錦因為給徐正軒提供彈藥技術,所以在徐正軒那里,很能說得上話。
權書錦的書信遞過去,不過半個月,便得到了回信。
徐正軒表示,十分歡迎醫生或是護士的到來。
得了徐正軒的信,權書錦十分高興。
找到胭脂月的時候,胭脂月已經整裝待發。
拿了徐正軒的信件,便一路向北。
胭脂月走的很急也很從容。
趕在徐盛的婚禮之前,悄然離去。
徐盛因為忙著婚禮,倒是沒在意胭脂月這邊的消息。
等到他意識到不對,胭脂月已經一周沒在百樂門登臺。
仔細一問,才知道,胭脂月早在一周之前就已經離開了。
去向不明。
不過卻給徐盛留了一封信。
百樂門的人以為,徐盛要結婚了,對胭脂月估計也不會關注。
所以,胭脂月說要走的事情,他們也沒跟徐盛說。
可是看著徐盛冷著臉來問胭脂月的事情之時,百樂門的人,又覺得有些忐忑。
胭脂月信里寫的十分簡單。
甚至連稱呼也沒有。
如果不是熟悉的筆跡,徐盛都不敢相信,這是胭脂月給他的信。
從前胭脂月總會將他的生活,甚至將他公館里的生活,安排的妥妥當當。
事事周到,而且細節之處都處理的很好。
徐盛覺得很舒服,哪怕對方只是一個歌女,可是徐盛也不介意。
有了胭脂月,徐盛覺得自己省心了很多。
所以,也便放任著。
可是如今看著對方這封告別信。
沒有稱呼,甚至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只是簡單的幾句話。
愿君逐夢三萬里,愿君劍擋百萬師,愿君雕弓如滿月,愿君西北射天狼,愿君前程錦繡開,愿君余生展笑顏,愿君此生皆心安,愿君來生不相負。(注)
除了這簡單的幾句話,再沒有其它的。
徐盛看完之后,心情復雜。
從前可能只是覺得胭脂月在身邊是習慣。
可是這一刻,他似乎才明白。
有的時候,習慣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他習慣了她在身邊,從未想過,她會離開。
當這一天真的到來,徐盛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握著這封簡單的信件,徐盛久久不語。
可是再驚慌,再失措。
他還是青州城,屹立不倒的徐爺。
所以,只是一個女人……
深深的吸了口氣,徐盛告訴自己。
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走了,也便走了。
有什么可傷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