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代儒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只是這會兒聽說要讓他當代理的組長,頓時嚇得不行,趕緊推脫了起來。
若是十幾年前,有人跟他說這話,他只怕早早就答應了。可如今他卻不敢輕易就答應,要知道這賈赦和邢氏兩人,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賈赦此人渾的無比就不說了,外頭人只道邢氏溫和善良,可他卻知道,邢氏非尋常婦人,學里幾次重大的改變,皆是賈赦不在家時,邢氏出面解決。
甚至連監理這個職位都是邢氏穿插在學堂里的,而這一職位也起到了極大的作用,令整個學堂的學風都好了起來。
賈代儒一生為人死板,非常的老學究,更是遵循古禮,不屑任何改變。
可邢氏出手做的改變,無一不讓他心服口服,因此對于邢氏,他只有畏懼沒有一絲輕待。
如今賈赦不在,邢氏要讓他代理族長,他哪敢逾越。他不過一個旁支,甚至連都還不是寧榮國公的親兄弟,只是堂兄弟。一家人都靠著主家吃飯過日子的,萬一犯了什么錯,落在人家手里,那還能活的?
邢霜見他推脫,笑著勸道:“您老也別有負擔,您也瞧見了,如今老爺不在,二叔又在金陵守墓。珠兒更是外放去了廣州,璉兒也分家出去單過。這整個將軍府,想找個滿二十的男子都沒有,日后出了事,誰替我們出頭?”
賈代儒聞言,心道原來只是給她們幾個婦孺撐個腰,心里也松快了一些。
賈璉見其松動,接著勸道:“叔公容稟,如今小子獨居在外,又比珍大哥幼了一些。如今叔公若不出頭,這代理族長的位置,若是落到了珍大哥頭上,您想想會是什么結果?
“東府做出的事兒,就算我不說,您也知道。他關起門來怎么胡鬧都行,可若是打這族里的主意,到時一族的人都得跟著完蛋。侄孫可不是嚇唬您老人家,陛下雖對咱家圣寵不斷,可這御史的眼睛都毒著呢。”
賈母也道:“老弟弟,你就受受累。這外頭的事兒,讓老大媳婦出面也不妥當。往年老大不在,還有珠兒替著。一個探花,替了這代理族長的位置,倒是無可厚非。
“可如今再想找個能替老大的人,也找不出來了,你不出手,可就是害了我們全族啊。”
賈代儒不敢再推脫,忙一拱手答應了下來。又道自己只擔個名頭,絕不插手族中事務,但凡有事也只報給主家,一切由大太太決議。
邢霜起身鄭重的向賈代儒行了一禮,滿口道謝。賈代儒雖受了禮,嘴上也只道“不敢不敢”。
待賈代儒走后,賈璉的臉立刻黑了下來,問他母親:“那東府又犯什么毛病?”
邢霜搖了搖頭道:“珍哥兒是有備而來,想來是籌劃了許久的。這一來要先跟你二叔通風報信,兩人必是串通好了。”
賈母聞言,替小兒子推脫道:“這倒未必吧,政兒他只怕沒這個膽子。”
邢霜冷笑道:“老太太,如今連弟妹都清醒了,您還要糊涂著么?這若沒有串通好,他賈珍膽敢將二叔推上前來?
“到時二叔一概不知回了京來,即便知道是他出力將自己弄回來的,以二叔的性子也不過就一句謝謝罷了。
“而那珍哥兒既做了兩手的準備,必然也只想著若咱們不同意將二叔弄回來,他便讓尤氏推自己上位。到時他上了位,依舊可以拿家務為由,將二叔召回。
“我知道您心疼兒子,可咱們把他放到金陵,不是害他,而是保他。當初他是因為什么事兒被派去守墓,老太太難不成忘了?
“這罪名真要追究,一個徙邢是少不了的。現如今只讓他回老家去,已是圣人天大的恩典了。
“他若有心改過,再過幾年待風聲淡了,老爺再求一求圣上,讓他回來也不是不可。
“可老太太瞧瞧,這些年來,他可有悔過一絲一毫?原就鬧出趙姨娘的事兒來,如今又跟珍哥兒串通,謀這族長之位。
“往狠了說,他這可是對族長的忤逆啊。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老太太覺著圣人還會放過咱家么?
“您是可以以您的身份地位,讓圣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做看不見。可您想沒想過,日后這一家子小的怎么辦?
“我說句難聽的,日后您眼睛一閉,這些個小的,都要頂著個不守禮教的家族名聲。別說入朝為官諸多困難,就是在外行走也不被人尊重。”
賈母被這一番說話,震得猶如五雷轟頂,頓時豁然開朗。以往對小兒子的偏愛,如今也成了痛心疾首。她再怎么偏愛次子,可這一家子的孫兒孫女她總不能不顧吧?
再看向邢霜,賈母心中的那份不舍和不甘也漸漸的淡了。她知道,自己被說動了,這個兒媳婦,當真是厲害,可她又不覺得討厭。
王氏此時突然掉下淚來,抹著眼睛對賈母道:“老太太不想想別人,也想想珠兒吧。他大好的仕途當前,可千萬不能毀了。”
賈母心中一軟,一咬牙,嘆了一聲。
“罷了!”
一句罷了,讓屋里所有人心里的石頭都放了下來。
待眾人散去時,邢霜拉著英蓮悄悄問她:“你怎地知道叫了代儒老太爺來?”
英蓮掩嘴笑了起來,看了看周圍沒人了,這才對婆婆道:“昨個兒那尤氏的話里有話,我回去后覺著不對,學給三爺聽了。
“三爺琢磨著,那尤氏處處只拿小哥兒的名字說事兒,只怕是有人攛掇,讓珍大哥奪了族長之位。
“三爺又說,東府為長,敬老爺當年那族長之位,若不是吸食了五石散,也不會讓給了爹爹。珍大哥心中有恨,想奪回去也是人之常情。
“我先只是不信,三爺卻道叫我今日再看,那尤氏一招不成必定今日再來。又教我若是今日再來,需馬上請了族里年紀最長的長輩來,還要把二伯也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