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煙的心思,根本不在吃飯上頭。她此次跟著來,就是想見一見薛蝌。迎春這會兒問她吃什么,她自然說不出個什么,只道隨便。
迎春笑道:“我這里可沒有隨便這東西,你既想不出來,就同探丫頭吃一樣的好了。”
說罷迎春讓司琪去私房菜買點心回來,又命人等會兒再擺飯。
吃過午飯,黛玉和探春起身要告辭,邢岫煙這才急了起來,可是她又不知該怎么開口才好。
就在這時,迎春對探春囑咐道:“你如今一個人在家,怪沒意思的。不如把你表妹接去家里玩兩日,也好讓姨太太安生靜養。”
探春看了眼迎春,見她臉上的笑容令人尋味,琢磨了一下反應過來笑著回道:“也好,林姐姐不過幾日就要走了,把琴丫頭叫來,咱們也能聚上幾日。”
迎春點了點頭,又道:“你自去叫她,我這邊收拾收拾,也家去住上幾日,待林妹妹回福州了,我也回來。”
說定了這事兒,探春便帶頭離開,臨上車前突然笑道:“既然要接琴丫頭家去,不如咱們直接過去,反正就在這附近。”
黛玉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了,笑著道:“也好,只是要接人過去,是不是也得打聲招呼。姨太太那兒自不必說,薛表哥那里,好歹也要知會一聲。”
探春點頭笑道:“極是。”說完上車,又從一旁有點發怔的邢岫煙招手:“姐姐快來,咱們還要往前邊去一趟,找那薛表哥去。”
邢岫煙紅著臉上了車,待車動了,看了看車里的姊妹,忍不住道:“你們看出來了?”
探春還故弄玄虛笑著打趣:“看出什么了?”
邢岫煙咬了咬嘴唇,沒說話。
黛玉知道邢姐姐自幼文靜,這會兒逗她就怕她惱了,忙道:“你這心思都寫在臉上了,頭里又說要去看洋行,看過又一臉的失望。在大姐姐那里,你又一臉的心思,咱們都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還能看不出來?”
邢岫煙微微輕嘆,望向窗外道:“不瞞你們說,這婚事,我并不是很歡喜。我雖見過薛表哥,可對他只有感激并無其他的意思。又常聽姑媽說起近親成親的危害,這心里便不是很想親上加親。”
探春眨巴眨巴眼睛,有點驚訝,她還以為邢岫煙是幾個姊妹里頭最守禮的,畢竟她從小就跟著父母一塊,并沒有跟她們幾個姊妹一起,接受什么戀愛自由的思想。
黛玉也有點驚訝,但她很快就笑著道:“既不喜歡,去同表舅說一聲,想來表舅和表舅媽就你一個女兒,也不會違了你的意。如今雖已經小定,但只要你堅持不肯,以薛表哥的為人,想必也不會勉強你。”
邢岫煙急的都快哭了:“正是因為他這性子,我才更不忍說。”
黛玉和探春一時都有些理解她了,正因為薛蝌人太正直,這種悔婚的傷害,肯定對他來說更大。因為他不會埋怨對方,不會勉強對方,反而會讓自己更加為難。
“那你為何不早說?”黛玉嘆道:“那你如今要去見他,既不是去拒絕,又是為何?”
邢岫煙猶豫了一下道:“其實我也弄不明白,心里就是想見一面。”
探春看了她半天,突然一巴掌拍子桌椅上:“見!今兒必須得讓你見一回!不管成是不成,你心中不能有疙瘩。”
邢岫煙被她嚇了一跳,但心中對探春這么仗義十分感激。黛玉白了探春一眼,搖了搖頭:“瘋丫頭。”
三人一路去了洋行,這回一下車,探春便對看門的小廝道:“叫你們會長出來。”
看門的小廝能看門也是有學問的,這認人的本事,需得比別人好上許多才行。哪位客人是真正帶著拍品上門的,哪位是來濫竽充數的,他都得記在腦子里。至于貴客是哪些,老板的家人親戚又是哪些,那就更是早就爛熟于心了。
這會兒本杰明正在跟幾個拍賣師一道看拍品清單,決定下一次的拍賣上哪些拍品,哪些沒有拍賣的價值,但市價不錯,可以收購回來,拿去倒賣。
眼看商量完了,正準備再囑咐幾句就散會的,突然辦公室門敲響了,本杰明的助手進門說:“卡本特先生,您的小姨子來了。”
聽說探春來了,本杰明忙宣布散會。三姊妹正好上了樓來,走到門口,見著里頭出來的拍賣師。
最后一個出來的便是薛蝌,探春忙叫住他道:“薛表哥,來的正好。”
薛蝌一扭頭,見著這三人,笑著道:“今兒怎么得閑來洋行玩?是有看上的好玩意了?”
探春看了看他,又回頭看了看邢岫煙,笑了起來:“自然是看上好東西了,咱們先進去說話。”
薛蝌便也不忙著走,轉身又進了屋,其他幾人跟著一道進來,黛玉在最后隨手就關了門。
本杰明見這架勢,還以為是自家老婆有哪不滿,小姨子們來興師問罪了。
還在戰戰兢兢,就聽探春說:“薛表哥,正好有件事要同你說。林姐姐回來了,我們想著接琴妹妹過來小住幾日。一來讓姨太太安生修養幾日,二來咱們幾個也沒多少機會再聚了。”
薛蝌聽說是這事兒,笑著道:“這有什么,只管接去就是。如今家里有下人伺候,不必她忙前忙后。”
探春點了點頭,又扭頭對本杰明道:“姐夫,我要給林姐夫尋個禮物,你帶我去挑個好的。”
本杰明嘟囔著:“我也是你姐夫,你咋不對我這么好?”帶著探春和黛玉先出去了,黛玉給邢岫煙使了個眼色,出門順手又把門給帶上了。
屋里的氣氛一下尷尬了起來,薛蝌這下還不明白這幾姊妹是來干嘛的,那他就是個傻瓜了。
看著一直低頭不語的邢表妹,薛蝌心里一直怦怦亂跳。之前見她,她還只是表妹。如今再見,就已是自己的未婚妻了。
那時他哪里想得到,這個溫柔又嫻熟的女子,會成為自己的另一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