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為什么不去馬場了,邢霜心里其實很清楚。這傻丫頭還想著只要她不嫁人,自己就不會走呢。
可是自己的身體,邢霜心里更清楚。
她有點撐不住了,現在能撐住,全靠著一股信念,想著自個的閨女終于能有個不一樣的結局了。
她不是舍不得閉眼,她只是還不想閉眼。她知道探春的結局一定和以前不一樣了,只是她想親眼看見而已。
現在探春的幼稚舉動,只能讓自己哭笑不得。
“你是去哪里上香,我家今年也還沒去,明兒叫鳳丫頭帶著她們一道都去。”邢霜這話說的還是很有學問。
女兒自然是不能跟著肖家一塊去上香的,這還沒出嫁,即便邢霜再不在意男女大防,這在現代也沒有這么自降身份的。
自己家的女兒,還沒過門呢,就跟著未來婆家跑來跑去,那成了什么?那是她的寶貝閨女,可不是什么沒爹沒娘的孤兒。
讓王熙鳳帶著全家女眷一起去,也不會成了跟婆家私會,大不了就是兩家碰巧去了同一處上香罷了。
肖太太也知道自己說的話過分了,趕緊笑道:“這感情最好,我們明日去白云寺上香,估摸著辰時出發,巳時能到。”
邢霜點頭笑道:“我知道了。”
肖太太便也不再多說什么,告了辭便帶著肖柏離開。
邢霜等人走了,便讓金釧把探春叫來。
過了許久,探春才來,跟著她來的還有寶釵惜春迎春等人,連邢岫煙都在。
邢霜看到這架勢,就知道探春這是知道自己要發作她,故意拉著人來的。
邢霜瞪著女兒,見她還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心里忍不住想發笑。
“你就裝吧,你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我還不知道你?”
幾個人都愣了,看著邢霜,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唯有探春臉一紅,低頭看著地板也不說話。
邢霜也不管這幾人了,直接對探春道:“明兒讓你嫂子帶你們上香,你給我打扮好些。肖家也去!”
幾人終于明白過來了,紛紛看向探春。
迎春道:“該,早和你說了,不可這般任性,你就是不聽。”
寶釵也道:“雖你的心思咱們都理解,可你不該連自個的馬場都不管了。頭里我怎么勸你的?那是你自個的產業,你再不想見肖公子,也不能用這法子。”
惜春笑道:“咱們說了幾遍她皆不理,這下驚動嬸嬸了,看她還怎么辦。”
邢岫煙什么話都沒說,卻隱隱站在了探春這邊。
她雖只有小時候在姑媽身邊長大,可越長大,她反而記起不少小時候在姑媽身邊的事兒。
特別是前些日子,姑媽身子快不行時,她夜夜都能夢見以前的事情,甚至都記起她臨行時哭著抱著姑媽喊她娘親的情形。
所以這段時間,她也很不希望姑媽離開,甚至連表妹這般荒唐的行徑,她都在心底默認了。
探春聽了母親的話,眼看又是一付快要哭的樣子,寶釵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捏了捏,笑著對邢霜道:“明兒是去哪里上香,我也想帶著詹姆斯一塊兒,不知道方不方便。”
邢霜問她:“他是基督徒,也能去佛教的地方?”
寶釵笑道:“他不說,誰又知道?再說我也不是正經信這個,不過帶著他去見識見識。”
邢霜道:“既如此,你跟各房都說一聲,明兒都去。我身子懶怠,你們幫我燒柱香就是了。”
寶釵忙應了下來,又拉著表妹出去,不讓她多說。
待出了正院,寶釵這才停下來,正色對探春道:“你是要多不孝?要讓姨媽擔心你到什么時候?”
探春聞言心中委屈,眼淚最后還是掉了下來。
惜春忙上前給她擦淚,又勸道:“好好地大姑娘,過年還掉眼淚,是不知道忌諱了?”
邢岫煙卻道:“她自不比咱們,我們叫出口的是姑媽是嬸嬸是姨媽,可她卻是要叫母親的。”
這話一說出來,惜春寶釵的臉色同時一變,再不說話了。
邢岫煙自知失言,趕緊又道:“莫說是她,便是我……也不忍。我自出生就是姑媽帶大的,這幾日每每夢中,都能想起幼時離開的情形,醒來便再也睡不著了。
“都說生恩不如養恩,連我都不忍姑媽離開,又何況是她……”
惜春寶釵聞言,心里也是直打顫。對惜春來說,東府是她的夢魘,而救她出這苦海的,就是嬸嬸。雖然一開始是老太太抱她過去養著,可她卻很清楚,若不是嬸嬸開口,老太太也萬不會提起這事兒。
寶釵更是想到,表姨媽對自己的教誨,和后頭對自己的幫助。說是再造之恩都不為過,說她是自己的再生之母,也是一點沒錯的。
幾人站在那里,默默的出神起來。直到寶玉經過,瞧見幾人叫了一句:“在做什么?大哥哥還在找你們呢,說是一轉眼就瞧不見人了。”
惜春問他:“你又去做什么?”
寶玉的臉突然紅了起來,道:“沒什么事兒,就是乏了,想回去休息。”
幾人好奇的看著寶玉匆匆走了,互相疑惑的看了一眼,決定去戲臺子那兒看個究竟。
等去了那邊,聽到幾個人的交談,姊妹幾人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賈璉正跟弟弟和妹夫們說起有幾家都相中了寶玉,前來提親的事。這事兒本來邢霜已經寫信回京城跟王氏說了。后頭邢霜病著,回信沒到邢霜的手里,就留在了王熙鳳那兒。
而賈璉從媳婦那里知道了王氏的回音,正在跟兄弟們討論哪一家好。
賈寶玉雖是個男子,可他素來單純,因此聽了這個有點害臊,便接口尿遁離席了。
賈璉幾個看到妹妹們回來,便問她們太太叫去有什么事兒。寶釵搶先回了,賈璉聽了點頭對妹妹道:“這事兒你避不了,婚期都定下了,不是你說不嫁就不嫁的。又不是肖家有什么對不住你的,你怎能輕易毀約。”
賈琮也道:“你再任性,別說大哥,就是我都要訓斥你幾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