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沼澤外十五里。
花池集,南北向來人很多,老字號陳年老酒的招牌在風里飄著。
酒館里大多匯聚了些江湖客,過往商人,老板娘的手藝很不錯,油爆花生米里會有一股清雅的蘭花香,來往的人,喝著酒,都會點上一碟,然后開始吹牛。
只是最近,這老字號陳年老酒的酒館里,卻是安靜了不少,即便大聲嚷嚷的,也很快會安靜下來。
原因很簡單,原本出城是一條陽關大道,現在卻是死路一條,凡是從西邊門兒出去的,不論是誰,不論多少人,幾乎都是妥妥兒的失蹤。
噠噠噠...
門外忽的傳來馬匹奔跑的聲音,那是一匹馬,孤單的奔馳在這花池集的道上。
這是這馬匹之后,卻是緊接著傳來轟隆隆的地震晃感。
酒館里的人忍不住也是掀開簾子,看看有誰還會在此處如此跋扈。
入眼的,是一個體型頎長,右腰間挎著把刀,戴著龍紋面具的女人,灰白的長發在末端扎了個辮子,正一搖一晃著。
這樣戴著龍紋面具的人,前段時間也來過一人,只可惜卻也是很久沒見他出來了。
除了這女人,她身后緊跟著的那九名身高差異極大的,裹著黑色不透風斗篷的隨行,才是令眾人驚駭無比。
“又是奔著這蓮花沼澤去的吧,只是可惜了...”
“這龍紋面具一看就是哪家大勢力,還有這些個隨從,每一人都深不見底,平日里從未見過,也未聽過。”
拈著鼠須的風媒牛雙飛已經有些醉意,搖頭晃腦,“她來此,應當是為了前些日子的同伴失蹤事件吧?
只可惜呀,這蓮花沼澤就是個吸人的無底洞,去多少死多少。”
坐在這風媒對面的,顯然是個江湖好手,背負著一把短戟,寶藍色考究的衣衫,面容不怒而威,這人也是喝了口酒嘆道:“除了這蓮花沼澤,最近江湖上多了許多禁地,黑山崖,欒花古村,東流小筑,一線藍天...”
牛雙飛一愣,正色看向這背著斷戟的男人道:“一線魔天居然也成了禁地,那可以東郡和常郡的必經之路,如果繞路,那可是要多出一整天的時間來...”
背著短戟的男人名叫侯成,他嘆了聲:“不錯,我門中許多兄弟,甚至是關中三俠,壯牛庖丁刀,都是從一線藍天趕路,然后再也未曾出來,據侯某所知,當地官府已經在一線藍天進出口外十里做了告示地牌,派人值守。
那地牌上啊,就是兩個血紅的大字,禁地!”
酒館里的人自是各自商討著,而門外便是又響起了馬蹄聲,聽聲音又是向著西邊兒去的。
這馬蹄聲,孤零零的,也沒有隨從,只是每一次落下,都頗為沉重,敲打著人心。
眾人又掀開簾子。
有些人嘲笑著。
“這要么是個不想活的,要么是個閉門耳聾的,啥事都不知道。”
“又或者是個自信自己能解決,能去探索蓮花沼澤真相的,可是這樣的人...最近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可笑啊,不過又是給這禁地添上了一絲詭異色彩罷了。”
還有好心人準備推開簾子,去阻攔住這西去的人。
畢竟剛剛那龍紋面具的女人氣質太過冰冷,她身后的九名隨從太過駭人,所以無人敢攔,否則同時江湖中人,沒來由不去提點上一句半句,若是還不聽,那就生死有命了。
酒館簾布上還帶著些酒漬油漬,毛發濃厚的大手一把掀開,陽光從而穿入,眾人也看到了遠處而來的不知好歹的路人。
披散長發,背負黃金棺材,右手拎著一桿方天畫戟,麾下健馬體型極大,彷如兇厲的猛虎。
原本酒館還嘈雜著,此時卻像是瞬間被冰凍了,鴉雀無聲。
這種安靜,像是一種病。
很快從這街道兩旁,向著遠方飛快擴散而去,很快,整個花池集都安靜了下來。
安靜到只剩下那噠噠的沉重馬蹄聲,向著西方越去越遠。
西方是什么?
是蓮花沼澤,是禁地,是死亡。
那么,這個人是去迎接死亡嗎?
酒館那神秘的老板娘也是好奇的跑了出來,雖是粗布麻衣,但不掩其小家碧玉的嬌妍,這位平日里只有運氣極好的酒客才能看到一面的美人,也是好奇地走到了門前,嘴里嘀咕著“怎么一個個都被施了定身法,究竟是什么呀?”
她站在自家酒館外的街道,墊著腳遠遠看去。
她只看到一個背影,或者說是一具棺材,那標志性的黃金棺材,便是瞪大了眼睛,嘀嘀咕咕的話語也被斷了,顯然這神秘的老板娘也被感染了“安靜”的疾病。
她已經得到了答案,知道了為何被施了定身法。
那么,西去的這個人是去迎接死亡嗎?
沒有人這么覺得。
便會數萬大軍從這里經過,各大門派的掌教精英匯聚了從這里經過,他們也許都會懷疑,都會去想不過是去那禁地里送死罷了。
螻蟻再多,堆積在了一起,還是螻蟻。
與這些超凡的力量相比,即便不愿承認,可不就是螻蟻么?
除了那個男人。
那個剛剛手持長戟,背負棺材經過的男人。
不是!
他從來就不是。
一手遮天,君臨天下,如神似魔。
他是神武王。
他的名字叫夏廣。
便是在這沉默的時間里,那孤零零到孤獨的馬蹄聲,已經出了西門,從酒館前的青磚瓦道上看去,也不過是個黑點。
忽然有人拍案而起,丟出幾粒碎銀子,“結賬。”
然后那人便是牽出馬廄里正在食著干草的馬,穩了穩腰間的刀,也是策馬西去。
眾人這才醒悟過來,那寶藍衣衫、背著短戟的侯成,那風媒牛雙飛,以及匯聚于此處的所有人,這才驚醒了。
然后,便是一個個結賬買單,然后向著西方而去,向著死亡而去。
仿佛那個男人一旦走過,死亡就不再是死亡。
酒館的老板是個時常在笑的胖子,他的笑藏著一把無人能見的刀,顯然是個頗有故事的江湖隱士。
老板娘叉著腰,奇道:“就算是天下第一,在那超凡的力量面前,怕也是死路一條吧,這么多人就跟著去?
哎,夫君,你干什么?”
不知何時,那胖子已經脫下了油膩膩的外衣,笑道:“夫人幫忙看個店,我也去看看。”
說罷,也是牽了匹馬,向著西方去了。
老板娘看了看空蕩蕩的酒館,哂笑一聲:“關門得了。”
只不過,這樣一人經過,風云便隨之舞動的男人,當真是數百數千年的傳說里,都不曾有過了。
那個男人何止是活著的傳說,簡直是活著的神話。
可是,他好像還年輕到尚未婚配...
老板娘心里想著,老娘如果年輕個十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