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彌漫,各處交鋒,神武王的旗幟很快若是一張逆風的漁網,呈半月之狀包圍了京城。
幾番試探攻城,破門專家李吃藕卻是被攔截了下來。
強攻也徒增傷亡,一時間局勢有些膠著。
此時已過了盛夏入了初秋。
初秋燥熱,夜晚卻帶著涼意,尤其是北地。
距離京城不過數百里的一座矮山上,夏廣坐在漸圓明月的光華之下,秋風從他唇邊掠過,又繾綣在他黑發之間。
身后傳來腳步聲。
“什么時候帶我去京城?”
熟悉的聲音里藏著復雜與冷漠。
“沒有我做你護身符,你一個人去京城,無異送死。”
那聲音里的冷漠依然在。
交叉著長腿的少女站在卸甲的將軍身后,今天她穿著很美的襦裙,赤紅的裙裾邊在風里漾著。
卸甲的將軍發出一聲輕笑,他也不回頭,便是雙手抱著腦勺,斜靠在了一棵樹身上,頭頂半枯半綠,正是生命與死亡交錯的季節。
“你呵什么呵!”
呂鈴杏眼一瞪,“我說的不對嗎?你不帶著人質,怎么去京城?”
她的話很快被前方的聲音打斷了。
“我夏廣做事,什么時候需要女人指指點點了!”
神武王看著星空。
“你!!你真是”
呂鈴氣的無話可說。
“明天吶,你就回去京城吧,路還認識的吧?”
幽幽的聲音傳來。
長腿的呂家千金沉默了,莫名的她有些惱火:“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你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夏廣卻已經不說話了,似乎眼前的星光,遠比身后的佳人好看上一千倍一萬倍。
呂鈴跺了跺腳,轉身就跑開了。
第二天,她牽著匹馬,站在軍營前,遠眺的前方雖然被樹林矮山阻攔了視線,但是她知道,再往前便是自己朝思夜想的京城。
她如同一個游蕩在外的浪子,如今終于尋到了回家的路。
到了武王府,她依然是武王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無論到哪里都如明月般,被群星所圍拱著,璀璨,而無法被忽視。
就如昨晚,每一晚的明月,那么明亮。
長腿的少女欠著黃鬃馬,卻是不上馬,只是拉著韁繩,帶著馬匹緩緩往前走。
她似乎在等什么,所以走的很慢。
越走越慢。
慢到一百步的距離足足走了一炷香時間。
就是那匹黃鬃馬也厭煩了,走到了前面,想帶著這位不知在發什么神經的主人趕緊出發,這么像蝸牛般的前行,可是弄錯了它的物種。
軍營,眺望的高臺上,夏廣靜坐,靠仰著那冰涼的方天畫戟,左手邊的酒葫蘆是前一個小城里買下的美酒,之前沒舍得喝,只動了幾口,今日正是拿出來暢飲的好時機。
風塵里,那裹著淺紅色襦裙的身影,在寨門外已經晃了很久很久很久。
夏廣猛然灌下一大口烈酒,酒入愁腸,若是烈火焚心,連帶著五臟六腑都是墜入了極熱地獄,他抬頭揚聲吼道:“滾!滾啊!”
那少女回過頭,踮腳看了看身后,很快目光尋到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滾!!”
少女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她身子顫了顫,再看門前的那些士兵,都似乎是在嘲笑著她。
呂鈴重重吸兩口氣,壓下心里的難受,跨馬揚鞭,沉重地將馬鞭在半空抽響,長腿夾緊馬腹。
黃鬃馬便是甩開了蹄子向著遠處去了。
風塵。
一騎絕塵。
塵土里,高臺上,將軍獨坐,獨自飲酒。
腳下縱然有千軍萬馬,卻也不抵這壺中最后幾口的美酒。
他揚起了頭,喉結滾動著。
夜夜月明。
中間夾雜了一場大雨,天又涼了幾分。
四方依然是各方俠客匯聚,想著盼著看一看這絕世之戰。
中秋圓滿。
誰說圓滿?
有緣千里來相會。
相會倒是相會。
卻不想是這樣的局面。
京城門大開,所有城門侍衛全部調開了。
“將軍,好機會啊,城門大開,正是我軍發動沖擊的最佳時機,兵不厭詐,這等機會不能放過!!”
張巨鹿搖著扇子,看著打開的城門,眼中放光,所以扇子的搖晃頻率也變快了。
“李將軍等高手,只需騎著馬,佯裝為您送別,然后待到距離頗近時,便是可以直接沖殺而入唔,如此一來,對方肯定來不及關城門。
巨鹿再率著大軍從后面掩殺入城,一定十拿九穩,穩的很!”
張巨鹿越說越激動,山羊胡一抖一抖。
神武王笑著聽完了這文士說的每一句話,然后輕輕拍了拍他肩膀,便是轉身也不騎馬,扛著大戟,就向著遠處京城而去。
張巨鹿懵了。
這是什么意思啊?
于是,他喊了起來:“主公,主公!到底攻不攻城啊?”
神武王遠遠搖了搖手,“都在這兒等著我吧。”
李吃藕,凌絕戶,自然不等,兩人很快尾隨了上去,卻依然保持著距離。
有張燕人,以及其余的大周舊部統帥軍隊,完全無事。
當年,那武王也是一人一戟,攻破了京城。
如今,這位卸甲的將軍,竟然也要這般。
京城之中。
一處幽暗的宅院里。
穿著駝色長袍的威嚴男子將鴿子放飛,扯下信紙,紙上只寫了三個字:他來了。
威嚴男子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是發自胸腔之中的滿足。
隨意拍了拍手,便是有十多道黑影若是鬼魅般出現,排成一行,半跪在他身后,恭敬道:“主上。”
威嚴男子道:“天羅地網,還有花費十萬金購買的雷火堂的火藥都到位了吧?”
“回稟主上,都已到位!
火藥都已埋在地下,將整個皇宮都覆蓋住了。”
威嚴男子點點頭,然后揮手道:“都下去吧,千萬不可暴露了,也絕不能讓人發現地下密道之中的火藥,若是有人察覺,或是疑似有人發現,那都殺無赦!尸體,藏到地下,也不能發現!
不過今日乃是中秋,月圓滿,親人團聚的時候吶”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淡淡道:“都下去吧。”
然后,便是仰望著有些快入暮的天空,瑰色霞云若火血在燒著,正旺盛。
一張永遠冷靜的臉龐對著光。
這男人,竟是夏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