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家兄弟來說,王家自然更親近些,宋重錦跟他們兄弟平日里并沒有太多交往,只覺得他往日太過陰沉,話少,并不太了解他的為人。
只聽說是極為孝順的一個漢子,不過能在跟王家退親后,還能跟王永平稱兄道弟的人,想來也是知道分寸。
李家兄弟也就意思意思的提醒了兩句后,就回家去了。
留下宋重錦眼中情緒莫名的回頭看了看王家的院子,忍不住搖搖頭,也大步離開了。
宋重錦回到家中,就看到宋母坐在院中,滿臉的糾結,看到他回來,宋母眼神躲閃著,不自在的捏著衣角,小心翼翼帶著點討好的道:“重錦回來啦,飯給你溫在鍋里,我給你端去——”
宋重錦不動聲色的掃視了一下屋檐下,果然早上還掛在那里的一只剝了皮的肥兔子不見了蹤跡。
宋母看兒子打量的眼光,臉一紅,小聲解釋道:“你大姨來說,你姥爺這幾天身子不好,我讓她把兔子捎回去給你姥爺補補身子,娘沒給錢和補藥,就只給了兔子——”
說著,怯生生的看著兒子。
宋重錦忍耐的抽抽眉頭,沒做聲,只埋頭進了旁邊搭的灶屋中,掀開鍋蓋,里面就放著一碗高梁飯,還有一碟子黑黢黢的咸菜。
深吸一口氣,宋重錦端著飯走出來,看向宋母:“你在家就吃這個?早上不是讓你燉了昨兒我打的野雞么?”
宋母囁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道:“你大姨來了,說有大半個月沒見過油星了,家里幾個孩子饞肉得不行,我就……”
宋重錦冷哼一聲:“大前天,大姨來也是這么說的,你給了她半只兔子。”
宋母被噎到了,眼圈一下子就紅了,磕磕絆絆的解釋:“重錦,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大姨家日子艱難,能幫一把為啥不幫?再說,你大姨也不白吃兔子和野雞,她答應再給你尋摸一門親事——”
話沒說完,宋重錦將手里碗重重的頓在了桌子上,冷聲道:“讓她別費這個心,也別浪費我辛苦打來的野味了,我是不會成親的!”
宋母身子一歪,惶恐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為啥?你為啥不成親?你這樣,咋對得起你爹和——”后面的話,她說不出口了。
宋重錦冷冷的道:“我連自己親爹都不知道是誰,想延續香火都不知道延續誰家的,娶妻做什么?”
宋母臉色煞白,扶著桌子的身體搖搖欲墜,眼中淚水滾來滾去,張嘴想說點什么,卻發現,無話可說,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是娘對不起你,娘該死!都是娘的錯!娘害了你啊——”
如果是以前,宋母這般說,宋重錦會愧疚會難過會懊悔,還會軟了口氣,哄宋母半天,許下無數條件,允許宋母接濟宋家。
可自從他的婚事被宋家那一群自私又別有用心的人給草草出賣后,他的心就越發的冷硬了。
他默默地三兩口吃完飯,將碗筷洗刷干凈放回去,都沒勸宋母一句話。
宋母心中越發慌了,以前,只要她一哭,一自責,重錦這孩子不管如何生氣,都會來安慰她,為了哄她開心,還會同意她接濟自己的娘家的。
怎么突然間,這大姐教的百試百靈的手段,就不管用了呢?
宋重錦從灶屋出來,拔腳進屋,進門后,身體停頓了片刻,宋母本來就眼珠子都不錯的盯著兒子,見他停下,心中一喜,以為是兒子終于還是投降了,服軟了。
就聽宋重錦平淡的聲音傳來:“既然我每次給娘你留的野味你都舍不得吃,也是便宜了別人,那以后這些東西我就直接都拿去鎮上賣錢好了,這樣還能多換幾個大錢給娘你買補藥吃。至于糧食,以后我每天給娘留出您每天的份量就好了,也免得您舍不得吃!”
說完,不管宋母是什么表情,他進屋去關上了門。
這個法子,還是王家給他的靈感,他這些日跟王永平在一起,偶爾只言片語的吐露,讓他知道了王家居然是這分配糧食的。
當時他還在心里默默地覺得張婆子太摳門小氣,防自己家人都跟防賊一般。
沒想到,如今他卻要用這招來對付自己的親娘。
宋重錦翻身躺在炕上,閉上眼睛,掩飾住了內心的復雜。
以前,他還覺得張婆子這樣的婦人潑辣粗鄙,如今卻羨慕起王永平來,有這樣一個兇巴巴的娘護著,王家的孩子在村里基本沒受過什么閑氣。
要知道張婆子不管在家如何霸道,在外那是相當護崽子的,若有誰敢欺負她兒子閨女,那能堵在別人門口罵上三天三夜。
如果,如果自己的娘能這樣潑辣,能保護自己,也許……
想到這里,宋重錦嗤笑一聲,將方才那無稽的念頭丟掉,翻身歇著了。
屋外的宋母半天還沒回過神來,兒子那是說啥?以后野味什么的都賣了不留在家里吃了?連吃的糧食都只給每天的份量?
這怎么和大姐教的不一樣?
大姐不是說,這都過去大半個月了,想來重錦的氣也消了,只需要自己這么一哭,想必重錦就會什么都答應自己?
自己再好好勸勸他,讓他答應娶親,大姐再給尋摸一個家境不錯的媳婦進門,一年后自己能就抱上大孫子了。
設想有多美,此刻現實就有多殘酷。
宋母覺得自己有點方。
因為重傷在某個不能說的部位,王永平的晚飯,只能趴在炕上吃。
還是王永珠給他端進來的,一個二河面的饃饃,一碗苞谷面粥,配上兩樣水煮的野菜。
王永平西里呼嚕三兩口就吞了進去,然后感激的對著王永珠:“小妹啊,還是你對哥好啊!不然哥都要餓死了!”
“以后,哥啥都聽你的,你要上房,哥給你搭梯子;你要入地,哥給你挖坑;你要打雞,我絕不攆狗,你說啥就是啥!”
肚子中有食了,王永平豪氣的拍拍肚子,表態。
王永珠半點都不感動,只淡定的說出兩個字:“呵呵——”嘲諷意味十分的明確。
“小妹,你咋不相信四哥啊!四哥說話算話,一口唾沫一個釘,說到就能做到!”王永平急眼了,咋小妹就不相信自己了呢?
“你上次說這句話的時候,說要去打斷我被退親的宋重錦的腿的,結果呢?你如今都跟人家稱兄道弟了是吧?這就是你一口唾沫一個釘?”王永珠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