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里怎么會有外男?
顧長卿知道今天妹妹的孫子要來,可算年紀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這里面坐著的可是個大男人。
不過他很快就看到了屋子中間,正手舞足蹈的金壺。
雖然心中疑惑,可他到底城府極深,只多看了楊宗保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上前給顧家老夫人請安。
身后跟著的一干人等,也都忙隨在后頭請安問好。
大家都請安完畢,宋重錦才對著楊宗保行禮:“舅舅也過來了?”
聽了這話,顧長卿眼神一閃,他知道這人是誰了。
在妹子回顧家后,也曾說過她當年的事情,曾經提過,她被人救過一命,后來機緣巧合,永珠那孩子又救了那人,妹子見他身世悲慘,就認了干親。
這次也跟著一起來京城,幫著外甥女婿處理外頭的一些事宜,想來這人就是那楊宗保了。
楊宗保早就在顧長卿他們進屋后,就起身站在了一旁。
大家都見禮過后,顧家老夫人才笑著道:“這是妞妞認的干弟弟,我見是個心思正的好孩子,還說要收他當義子呢。”
一面又給楊宗保介紹:“這是我大兒子,那些都是我孫子。”
楊宗保順勢就給人見禮了,也不見多話。
顧家除了顧子楷,其他的幾兄弟都多看了楊宗保幾眼。
顧子楷主動跟楊宗保點頭打了個招呼。
一時又分賓主坐下,重新讓金壺給顧長卿磕頭見禮。
金壺見顧家兩位夫人還好,可一看到顧長卿,雖然溫文爾雅,看著和藹可親,不知怎么打,金壺就打心眼里發怵。
不敢說話,只砰砰磕頭。
顧長卿示意讓金壺起來,就問他可曾識字,讀書?
金壺結結巴巴的道:“只認得幾個字,會,會算賬……”
顧長卿皺皺眉頭,看金壺害怕的樣子,到底放緩了神色道:“既然識字,年歲也還不大,還來得及。既然到了京城了,就安心留下,過幾日給你安排到家學里去,先磨練幾年,不管怎么說,考個秀才出來也是好的。”
“商賈之事畢竟不是正道,不能長久,還是走科舉好些!王家到底也需要有人支撐門楣才是!”這是真心為張婆子和王家打算。
雖然他知道,張婆子真正的依靠是王永珠和他們顧家。
可世人眼里,這王家才是張婆子立身的根本。
自家妹子將來如果想要誥命,只能依靠王家人,不然就算再富貴,也不過是個普通富貴老太太,行走在外也吃虧。
若是王家人爭氣些,考出個功名來,自家妹子那底氣更足些。
顧長卿也聽說了,那王家四子里,唯有老二有幾分天分,能考中秀才。只可惜心術不正,跟王家徹底斷絕關系了。
這剩下的三個兒子里,守著外甥女給他們掙下的那點子生意,倒是能溫飽。
加上年歲也大了,實在指望不上了。
只能從這第三代里勉強挑挑看了。
若是放在外頭,以金壺這樣的資質,顧長卿只怕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可如今,為了妹子,還不得咬牙安排上。
這般安排對于讀書人來說,那簡直就是再造之恩啊。
可金壺一聽,臉都嚇白了,急得都忘記害怕了,連忙搖頭擺手:“我,我不行的!我不喜歡讀書,能認識幾個字就不錯了,我喜歡做生意,喜歡跟著商隊在外面跑——”
看到顧長卿沉下來的眸子,金壺打了個哆嗦,腦筋前所未有的清明:“大舅姥爺,我們這一輩兄弟姐妹有五個,我跟大哥兩人讀書沒有天份,年紀也大了,就算是讀書也讀不出個什么名堂來!”
“可三叔家的金盤和金勺還小,從小學起,肯定比我們強些!再不濟,再不濟還有四叔,四叔以后肯定也會生弟弟的——”
下死力的推銷,反正只要不找他,那些兄弟都可以的!
屋子里安靜的嚇人,顧子楷無語地捂住臉,這位表弟喲,你膽子可真肥!
其他的人也不敢說話,都知道顧長卿這人,最是憐才,最喜人上進,像金壺這般不求上進,自甘墮落,不想科舉,只想當商賈,恐怕是犯了顧長卿的大忌了。
倒是王永珠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大舅舅就別為難金壺了,這孩子還真有幾分做生意的天份,心思也確實不在讀書上。”
“當初家里雖然不寬裕,可爹娘也是每個人都送去識字了的,只是我們這一輩里,除了王永安外,其他三位兄長都沒有讀書的天分。”
“小一輩里,我也曾留心過,金斗和金壺一則年紀大了,二來也是沒有讀書天分,倒是方才他說的三哥膝下的兩個孩子,看上去還有幾分天份。只是其中金勺還小,如今也送了金盤去私塾,若真是讀書的料,家里怎么也會供他讀書的。”
“至于金壺他們,人各有志,天賦不同,也不能強求。商賈之路也沒什么不好,只要是靠著自己,能養家糊口,不依靠別人,也就是了。”
聽了王永珠這話,顧長卿才放緩了神色,他也知道金壺這天份,只怕考上秀才都難,只是想拉撥王家一把。
既然王家這邊有打算,大不了到時候他照應一把就是了,何必互相勉強?
因此也就搖搖頭:“罷了,罷了!”
金壺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只恨不得立刻就離開顧家去,就說這見面禮這么厚重,肯定不是啥好事,感情是要他去讀書啊,這簡直是要他的命啊!
還好有老姑在,逃過這一劫!
顧家老夫人見事情定了,看看時辰,就道:“好了,這孩子還小呢,又是第一回到咱們家,可別嚇壞了他!時候好早晚了,你帶著他們去前頭去吧,我們娘幾個說說話。”
顧長卿等人忙起身,拜別了顧家老夫人,帶著楊宗保和金壺到前院去了。
楊宗保也只得跟上,到了前面,顧長卿讓顧子楷他們陪著宋重錦和金壺。
將楊宗保請到了書房里,命人倒上茶水來,分賓主坐下。
又問了幾句話,楊宗保都不卑不亢的回答了。
顧長卿早就知道楊宗保的身份,當初聽張婆子說了后,就去調查了一番。
要是以前,對于楊宗保這種算是半個江湖身份的人,他頂多也就是見一見,給上隆重的謝禮,也就罷了。
將來若真又是求到他面前,順手的人情能做就做一下,并沒有打算多加接觸。
可不知道怎么的,看到楊宗保,他也覺得面善,即使是半個江湖人這種膈應人的身份,都沒能讓他反感。
雖然從資料上知道了楊宗保這悲慘的一生,可真看到了人,顧長卿忍不住感慨同情了幾分。
說話語氣就更溫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