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家離開會所時,呂會長對明珠道:“點翠的事再容我調查幾日。”
明珠自是同意:“從那門衛調換點翠所在柜子的手段來看,也是個膽大心細之人,且臨危不亂,頗有機智。這樣的人物甘愿在會所做一個小小的門衛,您不覺得古怪?”
“我明白。”呂瓊這輩子見過多少風浪,“我會從他的親友關系中進行排查。不過,看樣子你心里已經有答案了吧?”
明珠含笑未答,只道告辭。
月家載譽而歸,沒料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個不小的意外。
北海王的車駕橫在他們必經之路。
向寧不得不下了馬車。腳才落地,已有一名上了年紀的公公笑吟吟的迎上前,拱手道:“月先生!”
向寧目光微凝,瞬間的失神后還禮道:“陳公公!”
“月先生還記得咱家,咱家不勝歡喜。”
向寧略垂眼瞼:“陳公公客氣了。多年不見,您依舊身體康健,精神十足。”
陳公公笑道:“這些年咱家的日子還算順心。”頓了頓,才道,“王爺請您上車一敘。”
向寧心中一緊,止不住的慌亂了片刻,才無奈低啞的道:“是!”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女兒的馬車,眼中閃過的無限愁緒令挑窗偷看的明珠心中不勝惘然:他是那樣擔心自己的過往被女兒發現,從而被家人鄙視、斥責,最終失去現在一切的溫暖與幸福!
緊緊糾著馬車上的坐墊,明珠心中如堵大石。
明嵐好奇的道:“王爺還記得父親呢。不知道要與父親談些什么事?”
還能有什么事?
明珠暗恨:月向寧是她與明華、明嵐的,別人休想搶走!北海王也不行!
華貴的馬車內飄著淡淡的龍涎香,斜倚在軟墊上的男子姿態慵懶,一雙半瞇的冷星般的眸子在陳公公撩起車簾,觸及一張俊雅的面容時,微露笑意。
向寧端坐角落,繃緊的背梁泄露了他此時的緊張與不安。
“向寧。”北海王輕輕推了一杯茶到他面前。“叫你過來,是有事要與你交待。”
向寧微微抬眼看了對面的男子,茶煙裊裊中,北海王蕭肅的眉眼籠上了一層玉樣潤華,竟生生帶出幾分魅惑之色。向寧不敢多看,目光低垂于青瓷杯,輕輕握于手中,低聲問:“何事?”
北海王微微一笑:“琳瑯她,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吧?”
向寧面上劃過淡淡的苦笑:“尚能應付。”
“是我沒教好她。”北海王注視著向寧的眼睛,“睿兒是個好孩子。琳瑯若是個男子,我盡可打罵一通,貶了外去任由他自生自滅,吃些苦頭才知方寸。但她是偏偏是個姑娘家。倒叫我有些無處著手。”
向寧心中想到的是:明珠以前也讓他操心,現在,怕是輪到女兒為他操心了。不禁微微一笑,淺淺的抿了口茶水,心下一動:是他最愛的白毫銀針。
“過陣子,琳瑯的親事定下來。我便送她去京城。”
向寧驚訝中遇上對方略帶期盼的眼神,不由應聲道:“京城是個磨礪人的好地方。”
北海王釋然笑道:“我也這么想。”頓了頓,眼中滿是探究的望定向寧,“京城倒是將你磨礪得越發孤冷了。”
向寧正要否認,一只熾熱的手掌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暌別多年,熟悉又陌生的溫度灼得他即驚又痛:“韶之!”忽的眼芒一黯,北海王蒼勁有力的指間一枚紫水晶戒方戒闖進了他的視線。向寧一時怔忡無言,目光剎時柔軟下來。
“向寧。”北海王低聲道,“這么多年,想聽你喚我一聲韶之,都成奢望。”
月向寧逃無可逃。
正自相顧無言,情緒涌動之際,兩人突然聽得車外傳來動靜。
“有勞公公代我問一聲,王爺與我爹爹都談了半日了,怎么還沒聊完?”
陳公公驚得直打哈哈:“月大小姐,王爺的事豈是我們可以置喙的?您就再等等吧!”
向寧剎時清醒,飛快的掙脫韶之的手,倉荒逃下馬車。
北海王阻攔不及,眼睜睜的看著向寧逃走,拉著膽大包天的月明珠向陳公公施了禮,快步回了自家的馬車。
不知是不是錯覺,月明珠歡快的摟著向寧胳膊時暗暗回頭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冷冷的滿是警告,仿佛在提醒自己:別打我父親的主意!
北海王駭然一笑。他放下窗簾,摸了摸指間的紫晶方戒:月明珠,還真是個機靈敏銳的姑娘呢!向寧生了個好女兒!
“父親,王爺和你談了些什么?”
“哦。關于琳瑯郡主。他說,琳瑯會去京城。教我們放心。”
“這樣啊!”明珠嬌笑:“少一個麻煩也好!”心里卻道:才怪!若是有面鏡子,就該讓你瞧瞧,你從北海王車上下來時那驚慌無措的模樣!看樣子幸虧是我及時出手,否則你被人占了便宜都沒法求救!
得了今年會展斗寶榜眼,又有夷光水加持,真珠苑再度門庭若市。
明珠早有安排,夷光水與琉璃的購買事宜,暫時交給貝娘接待。待過了這陣鋒頭,再移交給穆九。畢竟她的真珠苑做的還是珠寶的生意。
同時,歐陽家的貝雕與謝家的的金枝玉葉,風靡合浦。但更多的,是仿明珠珍珠花冠的首飾。仿佛是一夜間各大珠鋪子就推出了類似可拆卸重組的飾品,雖然品質參差不齊,依舊大受歡迎。
蕭家的寶衣雖然奪魁,可惜工藝要求太高,無人仿得出。蕭家自己一年也做不出幾件花絲寶衣,所以反倒不如其他作品在坊間流行。
蕭六對此頗為遺憾,就和明珠嘀咕了幾句。
明珠給她出了個主意:“花絲寶衣,原本便是件讓人欣賞之物。你們為何不將寶衣適當縮小,作成擺件放在店里賣呢?若是有配套的娃娃,更好!”
蕭六大為驚喜:“這個主意好!”高高興興的回去和祖母講了。不久,蕭家便推出了金絲寶衣的娃娃版。明珠自然也收到了一筆不小的感謝費。
呂會長動作極快,親自籌備學堂之事,好消息不時傳來,資金籌集已經到位。報名的子弟還不少!明珠歡喜之余,少不得開始整理些教學資料。
正當她搜腸刮肚,想著怎么和學生解釋光學原理時,管家送來了一件東西。
明珠抬眼一瞧,目光頓時一亮。
一枚只有拳頭大的硨磲雕刻。雕成一艘大明的寶船,船帆鼓動,諸多細節精準如真。
“這是誰送來的?”
“他說他姓關——”
明珠脫口道:“關長青?!”
管家笑道:“小姐認識他啊!”
明珠放下紙和筆。一手舉著寶船貝雕起身道:“走,見見他!”
客廳內,關長青正襟危坐。
“月大小姐!”他起身相迎。神情肅穆,一改之前憊懶之色。
明珠頗為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原來你還有這手絕活!”
長青淡淡一笑:“是我父親教我的。”
“哦。”明珠微微遲疑,不知自己是不是該將所查得的線索告訴他。
“月大小姐覺得,我這手本事,可否有幸與月家合作?”
明珠嘴角微揚,心中訝異,故作不解的問:“合作?以你這手雕工,應該投靠歐陽家才對。”
關長青輕笑:“歐陽一族人才輩出,不差我一個。更何況——”他瞧著明珠,慢悠悠的道,“月大小姐急需擅長雕刻的師傅,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