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夫人籌備聘禮,除了金銀玉器茶果酒糧布匹外,將梅嶺花市也一并送給了明珠。
穆九堅決不收。
“梅嶺花市是祖母親手所創,也是你一手經營。我和明珠不能要。”
木夫人笑道:“我一個女子,無兒無女。要這么多家業作什么?你莫忘記,在英格蘭還有祖母的繡坊等我繼承呢。”
穆九別有深意的道:“不論你將來有無子女。梅嶺花市是你的,這一點勿庸置疑。我有長平灘碼頭足矣。”
木夫人搖頭道:“這些年,梅嶺花市都是你在掌管。而且明珠又給了你琉璃和香水的秘方。我看過近年的賬薄,占了花市近半的收益。我又怎能厚著臉皮順手牽羊?”
皇宮雖然也開始燒制琉璃,但還只是宮中御用,取悅皇帝后妃。民間琉璃的天下,還在梅嶺花市的手上。
穆九蹙眉道:“這事也簡單。今后每年分成,我和明珠拿一部分即可。”
木夫人知道穆九的性子,暗想,今后她在何處也不自知。穆九現在說怎樣就怎樣吧,不與他爭執。便笑道:“好。”又道,“祖母好幾年前就親自繡了一匹嫁衣的料子,這回總算用上了。還有我這次帶回來的寶石,明珠一定喜歡。”她歡喜不盡,“我早覺得你對她不一般。果然讓我料中。”
穆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姑姑。我的親事定下后,你和鄭涸的事兒,怎么處置?”
木夫人面色微變:“你——他——”
“姑姑別緊張。”穆九笑著按撫她。“我只是覺得鄭涸此人,并不簡單。只怕姑姑被他欺騙。”
木夫人驚詫中帶著羞愧,掩面道:“我知道。我會想辦法擺脫他。”
“也不是這個意思。”穆九笑道,“如若對姑姑是一片真心,我和祖母也不會反對。年紀雖說小了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木夫人覺得臉都要燒起來了:怎好讓侄兒替她操心這檔子事?
“姑姑覺得,他真的是海盜?”
木夫人無奈的道:“不是海盜,怎會劫我的船?你休看他文質彬彬,一派讀書人的迂腐樣,實則黑心黑肺,心機深沉,可惡至極!”
姑姑越說越有切齒之恨的模樣,穆九不住點頭:“姑姑船上的老大跟我說過你們被劫船的經過。他到現在都沒弄明白,是怎么著的他的道。”
木夫人一時為難,若告訴穆九鄭涸劫船的經過,以他的聰明必能猜出鄭涸沖她而來的目的。更不好隱瞞她如何解困回家之事。是以她也沒有應話。又將話題扯了回去:“不提他了。提了他我就生氣。”
穆九暗道:姑姑不肯說,他只好想辦法套鄭涸的話。
穆家與月家早有默契,又是皇帝親口贊過的好親事,木夫人出面,一套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的流程順順當當。尤其是納征那日,浩浩蕩蕩的送聘隊伍令本地百姓大開眼界。
“是三大族的子女要定親么?”
“非也,我剛才聽送聘的人說了,是給月大小姐送聘禮去的!”
“啊喲!那這份排場可是應該的——男方是誰?”
“據說是梅嶺花市的少主穆子秋。人生得俊俏好看,還家財萬貫!”
“嘖!長見識了。”
一抬抬一箱箱掛著紅綢大花的聘禮在主干道上繞了一圈。依次從衣食往行之物開始,各色精美常用布帛、昂貴華麗的綢緞,到成色上佳的毛皮。還有各種腌肉、虎骨、酒水、香爐、林林種種無一不全。最后輪到壓軸的金銀玉器,每一抬聘禮上都放著一件款式漂亮閃閃發亮的黃金器物,最后由四個男子抬著的鑲寶石琉璃大屏風震得眾人瞠目結舌。
明華特意請假趕到家中,與明嵐一同打趣明珠:“你見穆九多用心!恨不得把所有的家當都送給你。”
“啊呀呀,看得我都為未來姐夫心痛。”明嵐捂著胸口。“姐夫對你這般好,姐姐將來可不能欺負姐夫!”
明珠見明嵐還要借題發揮,挑眉似笑非笑的道:“嗯。你們倆人記著。你們也有定親的那一日!”
向寧忍不住大笑:“好了好了。明嵐你別再取笑明珠了。等你定親那日,小心你姐姐羞得你不敢出門見人!”
雖然笑著,向寧的眼中到底泛出淚光。他的寶貝明珠,終于定親了呢。唉,只是定親就這般難過,到她出嫁之日,可怎么辦?
幾家歡喜幾家愁。
歐陽敏癡癡的躺在床上,忍著喉嚨口的灼痛,淚水打濕了枕頭。
“子秋哥哥。”她喃喃的念他的名字。
房門半開,歐陽博揮去屋內伺候她的丫鬟,靜靜的立在她的床頭,神色似是憐憫似是埋怨。
“知道你會傷心。”他心中不忍,卻又殘酷的提醒她。“但你別忘記。當初是你覺得他連謝家的族譜也不能上,見不到他有任何前途可言,這才決定放棄穆九另尋良人。所以,你現在再怎么后悔心痛,也只能證明你自己有眼無珠,錯失良人!更別怪明珠奪你所愛——你又何曾真愛過穆九?”不過是左右衡量百般算計,心動敵不過現實的殘忍,于是選擇離開。
歐陽敏瞪大眼睛,面孔泛上一層血紅!
“哥?!”她重重地咳了幾聲,心痛如糾!就連歐陽博,也這般說她!
“你是我的親妹子。我一直覺得你聰明才智不下與蕭謝兩家的姑娘,”歐陽博神色惘然,“我現在才發覺,我大錯特錯。”他聲音雖低,卻陡然冷厲,“你竟敢逼王晟退婚!”
歐陽敏大驚:哥哥怎么知道?!
歐陽博恨不得狠狠的打醒她:“我雖不知你是如何辦到的,爺爺也被你的苦肉計所騙。但你遲早有一天,會后悔當日的所作所為。”
歐陽敏喘了口氣,幸好,哥哥只是猜出來的!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但像你這般一再失手,錯過了穆子秋又錯過王晟。不是機緣未到,而是你蠢。”歐陽博抹了把臉,“你的親事,自求多福吧。”
歐陽敏眼睜睜的瞧著兄長失望離去的背影,心中恨惱欲狂:我的親事,我必要自己作主!
謝府。
謝曉軒的面色,自從明珠回鄉后,就沒舒展過,終于在穆九下聘之日熬不住了。
“老天不公!”他揉碎一只瓷杯,“讓那家子野種飛黃騰達!”
謝逸云愀然不悅的道:“穆九雖姓穆,畢竟還是謝家的血脈。父親,這種話切莫再說。”
“哼。你倒心善。等他撲過來咬我們的時候——”
“不會!”謝逸云不耐已極。“這么多年您還看不透?穆九他們根本不在乎謝家的家業。您這是在自尋煩惱。”
謝曉軒目光陰冷:“他可以不在乎謝家的家業,但我卻不能不在乎他們踩在謝家的頭上逍遙快活。”母親慘死家廟的那一幕,他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正當他憤恨之際,管家來報,岑參將造訪。
岑參將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對明珠的丫鬟白芷,至今還在圖謀。
謝曉軒與他單獨談了一會兒,送走岑參將后,愁眉舒展,神情氣爽。岑參將此來,告訴了他一個大秘密。
“你說真的?他們不是一起出海?月明珠是被倭人擄走的?”
“這是我無意間聽火槍營的兩個士兵說漏的嘴。”
“那可就——人是不是清白的都難說啊!”
“可不是。不過,人家穆子秋不介意,我們也犯不著為他操這份心。”
謝曉軒心中有了主意。現在他的手上,可握著月家兩份把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