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關于杜鵑落腳之處的討論就這樣不那么愉快的暫時告一段落,沒過多久他們就到了丁康強的住處,丁康強雖然在自己原本生活的那個村子里富名在外,到了市里面可就數不上了,充其量也就是個小富則安的程度,他家所在的那個小區在A市來講也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居民小區而已,不算是什么高檔公寓,更不是什么豪華別墅,很顯然,在市里面買一棟豪華別墅的造價要比回老家在自己家的宅基地上面蓋一棟可要高得多了。
唐弘業和杜鵑上門的時候,丁康強正在家里頭吃飯,他的房子倒還算是比較寬敞的,一百幾十平米的三室兩廳,采光很不錯,就是房子里面有些略顯凌亂,本來很透亮的客廳落地窗前面擺放著幾個長長方方的花盆,花盆里面綠油油的種著一些小蔥、蒜苗之類的東西,還有一盆在角落里的,杜鵑瞄了一眼,看這里頭的那些小苗苗,似乎有些像是生菜的葉子。
給他們開門讓他們進來的人是丁康強的老伴兒,她看起來倒是一副很老實厚道好脾氣的樣子,也不太會說話,一聽說是公安局的來人,局促的對他們笑了笑,就轉身進去向丁康強報信兒了,丁康強倒是油滑世故得多,人坐在與客廳毗鄰的餐廳飯桌前,端著一只白瓷大海碗,正吸溜著面條呢,聽到老伴兒跑過去跟他說了兩個陌生警察的到訪,丁康強也沒著急,不緊不慢的嚼著嘴巴里面的食物,慢條斯理的咽下去,然后又穩穩當當的從一旁的紙抽里面抽出來一張面巾紙,擦了擦嘴巴,這才把筷子和碗一推,起身對唐弘業和杜鵑點了點頭。
“二位到我們家里頭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啊?我們家一直都是守法公民,從來不惹事。”他語氣輕松的對他們說,似乎并沒有覺得這兩個人登門拜訪會是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來的,“還是說,你們是過來做人口統計的啊?”
“丁正青是你們兒子吧?平時住在一起么?他最近在不在家?”唐弘業問。
丁康強略微一愣,他原本估計是十分篤定自己家里沒有誰會惹什么麻煩,所以也并不是很在意,但是現在被人問起兒子來,還是讓他不由自主的有些多心。
“平時我們是住一起啊,他最近不在家,回我們老家去幫我辦點事兒,你們找他是有什么事兒啊?”丁康強的語氣聽起來很放松,卻又透著打探的味道。
唐弘業對他點點頭:“你現在能聯系到他么?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接到報案,你在老家的老宅院里面出了點事情,所以我們想確認一下丁正青的安危。”
“咋回事兒?是不是有人上我們家去鬧事兒搞破壞?”丁康強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臉上的肌肉也緊繃起來,“到底是咋回事兒?誰上我們家去鬧事的?我就知道!老子混得好了一點,想要風風光光的回老家去蓋個新房養個老,肯定就有人見不得我的好,想要搗亂給我找晦氣!這幫遭雷劈的!”
“你先別激動,先聯系一下丁正青吧。”唐弘業向他示意了一下。
丁康強這才點了點頭,起身到一旁拿過自己的手機,調出丁正青的號碼撥了過去,過了一會兒他便皺起眉頭來,打開了手機的揚聲器。
“您好,您撥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機械的女聲從聽筒里不斷的傳出,這樣的結果倒是唐弘業他們意料之中的。
“這是咋回事兒,是不是我兒子遇到什么麻煩了?是不是村子里有人對我兒子怎么樣了?你們給我個準信兒!”丁正青的電話撥不通,這讓丁康強也有些亂了分寸,他的表情十分凝重,眉頭緊鎖,似乎還有那么一點恨恨的。
杜鵑看了看唐弘業,唐弘業對她點頭示意了一下,她便拿出了現場的照片,遞過去讓丁康強過目,丁康強只掃了一眼,就兩腿一軟,整個人跌坐下去,幸虧他的身后有方才坐著的那一把椅子,要不然真的是摔倒在地,以他的年紀也保不齊會不會摔得傷筋動骨,那樣可就真的是更加麻煩了。
“照片上的人,是丁正青么?”杜鵑看丁康強的反應其實心里面就已經猜到了一大半,只不過還是需要丁康強給他們一個明確的答復。
丁康強的臉色在這短短的時間里發生了迅速的變化,從最初的漲紅變得發紫,又從發紫一點一點失去了血色,變得慘白,他的額頭上迅速的滲出了一層汗珠,渾身上下沒有辦法克制的打著哆嗦,就好像打擺子一樣。杜鵑第一次問他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聽到杜鵑對自己在說話,等到杜鵑問了第二次,他才忽然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卻并不是回答杜鵑的發問,而是用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臉,強打起精神來,沖著屋里面喊起話來。
“孩子他媽,你出來一下!”他高聲喊,聲音聽起來還是聽洪亮的。
丁康強的老伴兒應聲從屋子里頭出來,有點茫然的看著丁康強。
“我突然就特別想吃咱家老房子那邊的那家燒雞了,你拿錢去給我買一只去,趕緊去,我馬上就想吃。”丁康強開口對他的老伴兒交代。
“你不是都吃完了面條了么,這咋還突然就想吃燒雞了呢?”丁康強的老伴兒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一個糟老頭子了,又不是小媳婦兒懷孕,這咋還想吃啥就得立馬吃到嘴里,想一出是一出的呢?”
“你管著了么,反正我就是想吃,你趕緊去吧!”丁康強不耐煩的揮揮手。
“你說你這老頭子,真是夠能折騰人的,這大熱天,讓我跑那么老遠給你買什么燒雞……”丁康強老伴兒嘟嘟囔囔的抱怨著,雖然嘴上說的不情愿,不過倒是轉身回了房間去拿了錢包出來,到門口換了鞋就出去了。
丁康強老伴兒走了之后,三個人又沉默了片刻,丁康強似乎是想要確定老伴兒已經離開了,這才對杜鵑和唐弘業點了點頭:“是,你們那個照片上的人,是我兒子。我能不能抽根兒煙?”
這種要求杜鵑他們當然不會表示反對,畢竟這是丁康強的家,他又剛剛得知了這么嚴重的事情,受到了精神打擊。
丁康強從懷兜里摸出了半包煙,他的手抖得很厲害,差一點把煙盒都給掉在地上,好不容易抽出來一支煙,又因為打火機的火苗根本沒有辦法對準香煙,怎么都點不著,唐弘業在一旁看著都替他著急,正要伸手接過打火機來替他點上,丁康強已經把打火機朝旁邊一丟,把那支煙用力捏碎扔在了地上,然后他弓著腰,雙手抱頭,肩膀一抖一抖的,啜泣起來,唐弘業和杜鵑嘆了口氣,沒有急著開口,給丁康強一點時間去發泄一下自己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丁康強終于稍微平復了那么一點,他用手胡亂的把眼淚給抹了抹,悲痛當中又夾雜著更多的憤恨,抬起頭來爆了一句粗口:“女馬的!他們有什么能耐就沖我來啊!我橫豎是黃土都埋了大半個身子的人了!當年的事情也是我挑的頭,憋了這么多年,最后沖我兒子下手這算什么英雄好漢!可憐我兒子才二十多歲,正好的年紀,而且還馬上就要結婚了!怎么在這么個節骨眼兒上遇到了這么一檔子事兒,就把命給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