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丁正青的堂弟?怎么稱呼?”唐弘業對丁康順兒子笑了笑,開口問。
“我叫丁玉樹。”男青年似乎是個有點靦腆的性格,被唐弘業這個之前沒有打過交道的陌生人這么開口一問,頓時有點不自在起來。
丁康順在一旁隨口說:“我兒子他們這一輩就應該取名字帶個‘玉’字,這是族譜上都排好了的輩分,結果到了丁康強那里,他兒子小時候還叫丁玉清呢,結果后來長大了,變成丁正青了,聽說也是找了個什么人給算的,說原來的名字不好,克他兒子,就給改了,說是叫這個名字就能旺了,能發大財,你們自己看看!就這么一個人,是不是都魔怔了?而且有用么?那么旺,怎么還被人弄死了?”
“爸,你別說了……”丁玉樹在一旁一聽這話,趕忙扯了扯自己父親的手臂,給他一個勁兒的使眼色,“你別胡說八道的讓人誤會!”
“有啥誤會的!我現在要是假惺惺的說自己跟丁康強他們一家子關系好那才奇怪呢吧!”丁康順對于自己的兒子性格比自己還小心翼翼的這件事似乎也有那么一點點無奈,“你又忘了我帶你去辦復讀手續的時候那丁正青是怎么說你的了?說你什么一個高中能年初別人研究生的年頭來,我看他就是放屁!自己連個高中都沒正經讀下來的人,有什么資格在那里胡說八道!他出事兒可真是報應!”
“爸,你可別說了!真的,別說了!”丁玉樹緊張的幾乎都快要哭出來了似的,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一個勁兒的拉扯丁康順,“你又不敢真的把人家怎么著,現在說這種嘴上痛快的話又有什么用啊!可別說了!”
丁康順被他給說了一個滿臉漲紅,沖他瞪了瞪眼睛,也沒說什么。
“你以前和你的那個堂哥打過交道么?”杜鵑開口問丁玉樹。
丁玉樹微微的低著頭,抬起眼皮朝杜鵑瞟了一眼,好像不大敢抬起頭來正眼看她似的,雖然開口回答了杜鵑的提問,但是聲音卻很小,比方才同他父親說話的時候又低了幾分,就好像嗓子被人用夾子給夾住了一樣:“我跟他沒有打過交道,他比我大好幾歲,我們兩家平時也沒有什么往來,之前要不是那次在鎮上的飯館里頭遇到了,我都不知道他就是我的遠房堂哥。”
“呸!叫他堂哥都算給他臉了!算了,別提那一家子了!”丁康順胡亂擺擺手,又掃了其他幾個人一眼,“反正我就鄭重其事的跟你們再說一遍,我們家跟丁康強他們家根本就沒有什么來往,就算以前鬧過矛盾,那也是便宜都被丁康強他們家給占了,好處都讓丁康強他們家給得了!我們家是大人不記小人過,不愿意跟他們繼續狗咬狗打下去了,所以他們家的事情跟我們都沒有關系!”
“爸……狗咬狗……你把咱們自己也給罵進去了……”丁玉樹在旁邊一臉無奈的小聲提醒丁康順。
丁康順很顯然原本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現在被兒子這么一提醒,也頓時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只不過當著四個陌生人的面被指出了這樣的錯誤,多少還是會讓人有些窘迫難堪的,他有點惱火的抬起巴掌,不輕不重的在丁玉樹的背上拍打了一下,沖他一瞪眼:“這你又懂了!這你又有文化了!高考的時候怎么沒見你語文多考幾分出來!就會在沒用的事兒上裝明白!”
丁玉樹畢竟是經歷過了兩次失敗的高考,正要面對著第三次的復讀,現在被父親當著外人的面這么數落,也覺得面子有點掛不住,臉色一沉,原本拉著丁康順的手也一下子就松開來,轉身就走。
“你去哪兒啊?你不等我去哪兒啊你?”丁康順估計也沒想到兒子會突然之間耍性子鬧脾氣,趕忙開口問他。
“我還能去哪兒,我一個大學都考不上的人,不回家看書等著開學,我還能干啥?難道跟你出來,在外面給你丟人現眼?”丁玉樹說話的語氣并不重,聲調也不高,給人一種正在倔倔生悶氣的感覺,“你又不是不認識回家的路,我媽讓我來提醒你一下,讓你別把事兒給辦砸了,那我現在也提醒過了,先走了!”
說完之后他就再也不理丁康順,頭也不回的大步流星走開了,盡管他的身材看起來有些單薄,兩條腿很細弱,感覺好像一陣大風就能把他給掀一個跟頭,但還是走得很快,一秒鐘都不想和這些人多呆在一起似的。
“這孩子!真是……”丁康順也覺得在外人面前被自己的兒子給丟下不管了,面子有點掛不住,尤其是丁玉樹臨走前撂下的那一番話,把他一大早上氣勢洶洶跑來興師問罪背后的真實目的也等同于給揭了出來,這讓他覺得格外尷尬。
他瞪著兒子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見丁玉樹別說是停下來等他了,就連腳步都沒有放慢過,一口氣的越走越遠,便只好暫時把那股惱火和尷尬壓下去,板著面孔轉過頭來又把話題重新拉回到最初自己跑來的那個事情上:“反正……反正剛才我已經跟你們說的很清楚了,我們家行得正,坐得直,對天對地,對誰都敢摸著自己的良心說是問心無愧的,而且我們跟丁康強和丁正青他們爺倆根本就沒有什么往來,不管他們家出了什么事,都跟我們家一點關系也沒有,你們以后別再去我們家那邊問東問西的,真要是讓人覺得我們丁家的門風出了問題,我們家做人有什么毛病,那我就找你們算賬,找你們要說法!”
“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唐弘業對他點點頭,并且給了丁康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應。
丁康順對于這樣的答復當然是不怎么滿意的,于是眉頭一皺,把自己方才顛來倒去說過好幾次的話又重復了一遍:“你別拿這含混話來糊弄我,我跟你們說的很清楚了啊,我們家跟丁康強他們家根本沒有來往,也不走動,人家那種有錢人我們高攀不起,他們那種為了發財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人家,我們也不稀罕跟他們打交道!反正我把話撂在這兒,你們愛找誰查找誰查去,別去我們家那邊攪合,我們家跟丁康強他們扯在一起都覺得恥辱!要是你們再跑去,讓左鄰右舍鄉里鄉親的對我們家指指點點,說三道四,我就跟你們沒完!而且再有下一次,我可不敢保證我們家還會像昨天對你們那么客氣了,你們記住了,我認真的!”
說完他就一甩手,氣呼呼的走開了,步子很快,像是想要追上丁玉樹似的。
“真是什么態度,居然還恐嚇咱們!”黃帥見丁康順就這么走掉了,也有點不太愉快,擰著眉頭沖著他離開的背影瞪眼睛,“昨天他還叫客氣?!”
“你就別抱怨了,要是昨天你們兩個不冒冒失失的跑去,也沒有那事兒。”唐弘業本來不想提,覺得已經過去就算了,但是方才丁康順的那個態度讓他也覺得有些不爽,結果自己還忍著呢,黃帥那邊倒是先開口抱怨了,這可就讓他有些不高興了,扭頭瞪了黃帥一眼,忽然看到沈村長的兒子小沈打從后面正朝他們這邊過來,于是便把其余的話都咽了回去,沒有打算當著外人的面多說什么。
小沈一邊朝他們這邊走,一邊眼睛卻是盯著剛剛離開還沒有走太遠的丁康順的背影,有些疑惑,又有些驚訝,走到四個人的跟前,同他們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后朝丁康順離開的方向指了指:“那個人……看著好眼熟啊,誰啊?”
“眼熟?”唐弘業原本以為小沈認識丁康順,知道那是丁康強的遠房堂哥,現在聽他這么一說,又有些納悶,于是便試探著問,“怎么個眼熟法兒?”
“就是覺得見過他,應該就是在我們村兒里見過,但是肯定不是我們村里的人,要不然我不可能光是看著眼熟,那就肯定是認識了。”小沈抓了抓自己的后腦勺,努力的想了想,還是沒有想起來,“估計我爸要是看到肯定能認識,我就不行了,除了最近一陣子回來家里頭住的時間長,有一陣子不在家里這邊呆著了,村子里頭的人我還能認識的全一點兒,再遠一點的都認不出來幾個。所以剛才那個人,他肯定是最近這一段時間總往我們村子跑的外村人,所以我才會看他眼熟,但是又認不出來……唉……這是誰來著,怎么就是想不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