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興旺仇富?”唐弘業一聽這話,好像覺得特別難以置信似的笑了出來,“不能吧?你說這人我們還真碰巧去他家里走訪過,他說他自己對丁康強可以說是鞍前馬后,功勞不小,怎么看也不像是仇富的模樣啊!”
“看?要是看就能知道好人壞人,知道人心里怎么想的,你們這些警察還到處亂跑什么,直接就出去把看著不是好人的都抓起來,那不就沒人做壞事了么!那丁正青還長得人模狗樣的呢,誰能想到他是個臭流HX氓啊!”田福光對于唐弘業不相信自己說辭的這一反應有些不大高興,拿眼睛朝他一瞪,“我跟盛興旺認識多少年了?他是什么樣的人,我會不知道?他又不傻,明知道丁正青的兒子出事死了,你們是警察,是來查這件事的,難道還會告訴你們他背地里有多恨丁正青,多恨不得丁正青家破人亡才爽快呢?”
“那既然他知道自己仇富,或者說仇視丁康強一家的這件事如果傳了出去會對他不大有利,又為什么還會讓你們知道呢?”唐弘業一副對田福光的說辭并不買賬,想要跟他抬杠到底的態度。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這人,裝模作樣誰都會,但是能堅持多久這就是看本事的了,能裝一天的好人,你就是一天好人,能裝一個月的好人,你就是一個月好人,你要是能裝一輩子的好人,那說明你就是個好人!你們就說是不是這么一個理兒?”田福光看起來也是一個倔強的脾氣,見唐弘業跟自己抬杠,便也來了勁,調整了一下姿勢,坐直了一些,手往腰間一叉,頗有點“舌戰群儒”的架勢,“所以說,什么樣就是什么樣,裝的都只能裝上一陣子,誰也沒有那個能耐從頭到尾一點都不露餡兒,盛興旺也一樣沒有那種能耐!他那個人,平時嘴巴可嚴實了,人也心眼兒特別多,但是就有一個毛病,愛喝酒!一喝了酒之后嘴邊就沒有給他把門兒的了,高興不高興的什么都往外說,我就是之前跟他還有別人一起去人家家里頭喝酒,然后看他喝高了跟一群人面前罵的,你們不信回頭可以去問,但是我敢保證那些人不會像我說的這么坦白,肯定會怕惹事兒,不敢承認。”
“那他都說了什么了讓你覺得他恨丁康強一家啊?”杜鵑問。
原本以為田福光會借著這個機會說出來一些東西,結果杜鵑問完了之后,他卻支支吾吾起來,好一會兒才說:“具體說了啥了,我現在也記不住,這都多長時間的事兒了,反正不是丁康強一家子還在村子里住的時候,也不是丁正青那小子這次回來之后,就是中間這十來年里頭,到底是什么時候,我也一下子想不起來了,反正也不是就那么一次,斷斷續續的有過兩三次,他就是抱怨,說老天爺不公平,丁康強那叫發橫財,早晚要遭報應什么的,還說他就看不上有些人乍富就鼻孔朝天,看不起人。后來我聽別人私下里議論的,說好像是盛興旺把自己的家底都給差不多敗光了,看丁康強發財了,就跟著他打溜須拍馬屁,想要讓他借錢給自己,也學人家做做生意發發財,結果沒想到丁康強那個人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根本就不搭理他借錢的事兒,所以他后來就惱火了,惱火了又不敢當面就跟人家撕破臉,所以就表面一套,背后又恨得要命。”
說完之后,他又撇了撇嘴:“反正,我說的句句屬實,我都敢對天發誓,如果在盛興旺的事情上頭,我說了半句謊話,就讓老天爺發雷劈死我!你們愿意怎么查怎么查去,就算那幫窩囊廢都怕惹事不敢承認,我也不會改口的!”
“那被盛興旺給打斷了之后,你有沒有再去找丁正青談過?”唐弘業見他這么說,便也不再繼續揪著那么一個問題不放,繼續和他攀談起來。
田福光不大自在的抿了抿嘴唇,說:“后來又去過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邪門兒了,還是該著我們家閨女就是那么個倒霉的命,那次我去的又不太巧,又有人跟丁正青在一塊兒呢,我在門口就聽到倆人在那兒嗆嗆,還以為也是來找丁正青算賬的呢,我就沖進去,想著說自己得把氣勢拿出來,所以就沖進去跟丁正青吼,說讓他必須給我個說法,不然我要他好看。我當時也沒想那么多,我就想著院子里頭都已經有一個來找他算賬的了,我這么一吆喝,那人知道我也是跟丁正青之間有官司的人,說不定我們倆就能變成一條線上的人,結果沒想到我這么一吆喝,丁正青那個小膽兒,就嚇得不行了,那個之前還跟他吵吵的男的也不跟他吵了,也沒幫我,竟然還幫著丁正青,讓丁正青就跑了!”
“那個人長什么樣你還記得么?”唐弘業聽著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是既然對方跟丁正青的關系似乎還挺復雜的,那總是要了解一下的。
“不記得了,那人把自己捂得可嚴實了,反正看著挺瘦的,應該是個男的吧,但是一看到我沖進去,那人吱兒的一聲,叫得嗓子還挺尖,把我嚇一跳!”田福光對于這個問題也還是沒有辦法給出來一個確切的答案,“我當時光是一門心思想要揪住丁正青,讓他趕緊把事情給我一個交代,哪有那個心思去注意旁邊別人那么老多,我能對那個人有點印象還不是因為他護著丁正青跑了!”
杜鵑聽著,覺得田福光在這番講述上面應該是有所隱瞞的,因為按照他的描述,自己在腦海當中想象出來的畫面并不連貫,中間就好像少了許多幀,變得非常的跳躍不順暢,于是她便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賭一回,皺了皺眉頭,對田福光說:“以你的年紀,包括我們從到你家來一直到現在你表現出來的性格特點來說,也不是特別莽撞,做事不動腦子的人,難道你連院子里面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你都沒有搞清楚,就大吼一聲沖了進去?丁正青前一次跟你的談話是因為被盛興旺給打斷了,所以才沒有進行下去的,既然上一次他都不跑,為什么這一次就因為你在門口吼了一嗓子然后沖進去,他就會嚇得轉身就跑呢?”
田福光臉上剛剛褪下去的血色又因為杜鵑這一番話,一瞬間都涌了上來,他眼珠子瞪得老大,好像是隨時隨地要沖著杜鵑發飆似的,杜鵑心里也有點犯嘀咕,怕自己的判斷是錯的,激怒了田福光,但是話都已經說出口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所以她也只能梗著脖子,表現出非常有底氣,非常堅定的樣子。
田福光沖著杜鵑瞪了半天眼睛,看她并沒有退縮的跡象,自己反而神色萎靡下來,原本挺直的腰背也弓了起來,木然的嘆了一口氣:“是,我沒說全,說全了怕你們笑話我。我那天去,一開始根本沒打算跟丁正青鬧的多難看,我就是想給他一個機會,也給我們家一個機會,談一談那個補償的事兒,一百萬那就是賭氣的說法兒,我就是想讓他多少補償我們一點兒,我們心里也好過一點,也確實是能多給我閨女攢一點兒,我先前跟你們說的擔心我閨女等我們死了之后沒人照顧,沒錢吃飯,那都不是假的,都是我的心里話呀!我去找丁正青的時候,他家里頭是有人,倆人好像正好也是在聊什么錢什么打工做生意之類的話,我以為也是跟我一樣,跟丁正青要錢的,因為我看丁正青對那人的態度也不是太好。”
說到這里,他懊惱的抹了一把臉,覺得很不可思議似的晃了晃頭:“我真的是看走眼了!那天我進去就跟他說我上次沒跟他談完的事兒今天必須得給我一個交代!丁正青耍無賴,說不知道我在說什么,他什么也沒跟我談過,我就說他小流HX氓,敢做不敢當,把我閨女害成那樣,不能說翻臉就不認賬!結果丁正青那小子實在是太不是人了,上一次他好歹還承認跟我閨女的事兒,說什么你情我愿,誰也沒強迫過誰什么的,還說我閨女老土,什么年代了,分個手就瘋了,說不定是我們家有什么精神病的底子,這些我也生氣,但是我都忍了,但是那天他說的實在是太難聽了,他說我閨女長得人不人,豬不豬,他又不是沒見過女人,怎么可能跟我閨女這樣的人有什么那方面的事兒!我一聽就火了,我是個當爹的,眼見著自己的閨女被人給坑成了那個樣子,都這么可憐了,現在還得被他那么說,這我怎么可能忍得了!所以我就沖上去要打他,結果那個原來還跟他吵吵的人就突然嚷嚷了一聲,嚇了我一跳,丁正青看我也確實是紅了眼了,趁著這個機會就跑了,我追出去,之前跟丁正青家里那個人還擋了我一下,我覺得他就是故意的,反正我也沒追上,那小子開車跑的,我又不是鐵腿,咋可能追得上!后來我就沒再去找過他,再后來就聽說他出事兒死了。”
說完,他又舉起手,豎起三根手指頭:“我還是那句話,這些事兒我句句屬實,這次連藏私都沒有,都告訴你們了,你們愛信不信,隨便出去查去,我但凡有一句假話,就讓老天爺發雷劈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