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史瑜妍就拿著兩瓶藥回來了,她把藥瓶塞到杜鵑的手里,對她說:“這就是我老公之前每天都吃的兩種降血壓的藥,都是醫生給開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反正是兩種配合著吃的好像,我也不知道當初醫生給寫的那個診斷還有沒有,能不能找到了,要是能找到我就找給你們看看。”
“這藥瓶……”杜鵑看著手里面的兩個一模一樣的全透明亞克力材質的藥瓶,這很顯然不是買藥時候原版的。
史瑜妍臉色微微有些尷尬的說:“哦,那個是我給他換上的,原本他買的那個藥,藥片是那種很丑很難看的像是錫紙一樣的包裝,帶著也不方便,放在家里也不利索,我這個人特別喜歡家里面整整齊齊的,一塵不染那種,所以我就問他愿不愿意讓我幫他把藥片都好好的收納一下,他也覺得收納一下比較好,所以我買了好多種不一樣規格的這種藥瓶,把他的降壓藥就都給按照是放在公司里,放在車里,隨身攜帶還是放在家里的區別,都給重新收納好了。”
“這兩個瓶子都是一模一樣的,咸和玉不會弄混了么?”唐弘業看了看杜鵑手里的藥瓶,里面都是那種白色的片劑,乍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區別。
“怎么會搞混呢,”史瑜妍似乎對于唐弘業的這個疑問感到非常的不高興,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冒犯似的,她一把從杜鵑的手上搶回那兩只瓶子,仔細看了看,然后指著其中一個,對他們說,“你們仔細看看好不好!這兩種藥的藥片是不一樣的,一個是光的,一個是中間有一條凹槽的那種,怎么可能弄錯!”
唐弘業笑了笑,沒有說話,史瑜妍見他沒有繼續質疑,倒也沒有再更多的表達自己的不滿,她又把那兩瓶藥重新交給杜鵑,反復的拜托他們一定要把咸和玉的死當成是一起謀殺來看待,絕對不可能是什么意外引發的車禍造成了死亡。
杜鵑和唐弘業不能直接表示拒絕,當然也不可以滿口答應,畢竟一方面要照顧死者家屬的情緒,在這種時候去激怒對方很顯然是不明智的,另外一方面,畢竟先前處理這個案子的法醫也不是沒有對死者咸和玉的尸體進行過檢查,確定沒有在死者的血液和胃內容物當中找到任何的有毒物質,如果現在他們把話說的太滿,答應得太過于篤定,假如最后的確認結果仍然是意外死亡,恐怕又要落了別人的口實,惹上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就這樣,在沒有辦法勸說史瑜妍接受咸和玉是死于意外導致的車禍這個前提下,杜鵑和唐弘業好說歹說才逃過了史瑜妍逼著他們作出承諾的這一關,帶著那兩瓶藥離開了咸和玉生前的住處,開車回局里去交差。
“你問她要這個降血壓的藥回去,是要干什么?”唐弘業在回去公安局的路上問杜鵑,“是為了應付一下史瑜妍,還是懷疑這里頭真的有問題?”
“兩方面都有吧,”杜鵑回答道,“一方面這么做會讓史瑜妍的心里面比較容易接受一點,就算最后的結果還是保持原本的結論,她至少也會覺得咱們把能做的都做了,不會主觀上認定了咱們是玩忽職守。另外一方面,我也想到了會不會有誤服的可能性,畢竟這種心腦血管疾病類的藥物,計量上面一定是要注意的,服用不夠量可能是治療效果不好,但是如果過量服用,就會出現一些不良反應,原本我聽史瑜妍提到高血壓的問題,就是那么一個猜測,等她把藥瓶拿過來之后,我就更加懷疑這個可能性了,所以才問她要了平時咸和玉服用的藥物,帶回去交給法醫那邊,看看死者體內是不是殘留有這一類藥物,用量有沒有過頭。”
“這個史瑜妍也是挺逗的,她是有收納癖吧?”唐弘業想起這個史瑜妍來就覺得有些無奈,“本來好端端的藥品包裝,她非得給換成這種不倫不類的藥瓶,也沒覺得好看到哪里去,除了整齊劃一,一點兒沒見別的優點,而且最大的問題就在于,她說的那種原本的包裝,方不方便收納另說,最起碼有一點是肯定的,特別方便確認自己是不是已經吃過一回了,結果她倒好,給弄到那種透明的藥瓶里面,除非這人記性真的是特別好,要不然的話保不齊就吃重復了!”
兩個人回到公安局第一件事就是把情況匯報了一下,楊成對于兩個人的處理辦法還是沒有什么瑕疵的,原本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讓他們去勸說一下,畢竟這個史瑜妍當初要求作為刑事案件處理的態度也是十分堅決的。
如果能夠證明是服藥過量,倒也算是給了死者家屬一個交代了。
杜鵑把藥品給法醫送過去之后,就安心的等待檢驗結果,在她的預期里面,接下來要做的無非就是拿著法醫的檢查結論去說服史瑜妍接受現實,盡管她新婚兩個月就遭遇到了這樣的不幸的確是很讓人同情的,但是假如事實就是那個樣子,不管她怎么樣的不甘心不接受,也不可能發生改變,還是早點看開比較好。
趁著那邊還沒有什么消息的空當,杜鵑又抽空瀏覽了一下租房信息,畢竟她在那邊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那樣的環境下,讓她再續租繼續住下去是絕無可能的,既然沒有那么多整塊整塊的時間可以用來找房子,就只能化零為整,見縫插針的多方詢問了。杜鵑還真的看到了一個位置和價格都還算合適的房源,并且網站上面還標注了“押一付一”的字樣,這讓她十分激動,立刻打電話過去詢問,結果電話接通了才發現,原來那根本就是租房中介放出來的一枚誘餌,根本就不存在那樣的一套房子可供租住,那么誘人的條件無非是用來吸引人打電話過去,中介方面的人就可以借機推薦其他條件沒有那么優越的房源了。
掛斷了電話,杜鵑有點郁悶,從小到大,她只在住校的時候離開過家,畢業工作之后就又搬回了父母身邊,根本就不存在自己找房子住的這種需要,所以對于這一方面的事情也是全然沒有了解,現在她才意識到,這租房完全就是一個坑,其深度比自己原本想象的還要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時尹湄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給自己找到現在這個房子那樣的一個合租地點,也似乎算是運氣不錯了,至于令人討厭的室友,這個應該并不在尹湄的考慮范圍內,畢竟在尹湄定下來那個房間的時候,搞不好連那一對住在大臥室里的情侶到底長什么樣都沒見過呢。
“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臉的?”賀寧從辦公室外面回來,正好看到杜鵑愁眉苦臉的垮著肩膀坐在辦公桌前,“遇到什么難題了?”
杜鵑來到a市公安局刑警隊的時間雖然還沒有半年,但是和隊里面其他的幾個女警都已經熟悉起來了,其中漂亮開朗又聰明的賀寧和她可能算是最投脾氣的,兩個人的個性雖然不盡相同,但是卻又有著某些方面的共同點,這讓兩個姑娘都莫名的產生了一種相識恨晚的感覺。
“還是為了找房子的事兒,怎么找個合適的房子就那么難呢!”杜鵑嘆了一口氣,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我估計就快要露宿街頭了!”
“沒有那么夸張啦!車到山前必有路嘛!當初方圓剛到a市公安局的時候,因為沒有地方落腳,足足在值班室里湊合了小半年呢!到后來還不是被戴煦給收留,有了個挺舒服的住處么!”賀寧為了安慰杜鵑,把自己的死黨,刑警隊里的另外一個女警方圓給搬出來當參考范例,然后她又調侃道,“只可惜啊,戴煦家里頭就兩個臥室,他一個,方圓一個,沒有地方了!要不這樣吧,假如你真的找不到合適的房子,租約到期之后,干脆你就搬去湯力那里,他家里有一個閑置的臥室,是給他父母來的時候留的,不過他父母一年也不一定來一天兩天,基本上就是空著,你覺得怎么樣?”
“不行不行,這不合適!”杜鵑看賀寧說的這么一本正經,煞有介事,趕忙擺手表示反對,“我覺得那樣好像不太方便吧……”
雖然說自己和賀寧挺投脾氣的,但是瓜田李下的道理杜鵑可從來都很清楚,湯力是賀寧的男朋友,自己是賀寧的女同事,該避嫌的事情還是要避嫌的。
賀寧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擺擺手:“我都不介意——”
“我介意!”忽然一個男聲響亮的插了進來,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來人正是唐弘業,他剛從外面回來,一進辦公室就聽到了兩個人的這一番對話,因此按耐不住的直接開口表了態,“杜鵑去老湯家住這算什么啊,不成不成,絕對不行!”
“哦,你介意呀?”賀寧一聽唐弘業這話,立刻笑瞇瞇的看著他。
唐弘業一愣,連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她要是去了不熟悉的男同事家里面借住,萬一這事兒要是讓她爸媽知道,她爸媽就會告訴我爸媽,我爸媽就會怪罪我,到時候轉了一圈,麻煩還是要落到我頭上,到時候還是雙重罪名!”
“得啦!”賀寧擺擺手,根本不想聽他說這些,“‘她爸媽’!‘我爸媽’!你是三歲的小孩兒么?平時怎么吃什么飯穿什么衣,幾點上床睡覺,要不要在單位加班,這些你都不用跟家里頭父母交代,征求他們的意見啊?我說你呀,也老大不小的一個人了,有什么事兒別總把父母搬出來當成擋箭牌用!我問你,你不是總怕跟父母那邊沒有交代么?那杜鵑回頭要是真的找不到合適的房子,怎么辦?你又不讓她按照我的提議那么處理,不然呢?讓她去你那里住?”
“到時候再說到時候的事兒,不到萬不得已我都不會選擇這么做!”唐弘業梗著脖子,一副立場堅定、絕不動搖的模樣。
杜鵑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對一臉無奈的賀寧笑了笑,讓她去忙別的,然后絕口不提找房子的事情,問唐弘業:“你剛才回來那么急,是不是有正事兒?”
“對,劉法醫讓咱們過去一趟。”唐弘業被她這么一問,也迅速回過神來。
“好,那咱們走吧。”杜鵑站起身來,示意唐弘業一起出發。
唐弘業起初沒有吭聲,只是安靜的走在杜鵑身邊,下了樓才忍不住開口問她:“你到現在找房子都沒找到合適的?要是那邊到期了這邊沒找到,你怎么辦?”
“那我就再續租半年,慢慢繼續找。”杜鵑停下腳步,眼睛直直的看著唐弘業,對他說,“你放心吧,最初想要讓我住你那里也是我爸媽和叔叔阿姨單方面的決定,既然現在我已經知道這件事很困擾你了,就絕對不可能再明知故犯。”
說完,她也不等唐弘業再說什么,就一馬當先的走在了前面。
其實這一段時間以來,關于自己和唐弘業之間的關系這件事,杜鵑一直都覺得有些煩躁,有的時候她覺得唐弘業似乎對自己還是有那么一點在意的,這讓她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可是偏偏每次自己剛剛看到曙光的時候,唐弘業又會表現出那種如臨大敵一樣的抵觸,這讓她倍感挫敗,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努力調轉過來,追隨著他的腳步可能是一種錯誤,或許應該瀟灑的選擇放棄,可是有時候又忍不住覺得,單戀了那么久,不管怎么樣,即便是被拒絕,自己也值得一個正面的,正式的拒絕,只不過眼下她連那個索要最終答案的勇氣也還暫時沒有呢。
兩個人來到了法醫科,劉法醫已經在那里等著他們了。
“我們確實是在死者的血液當中發現了那兩種降壓藥的成分殘留,并且藥物含量也超出了正常服藥的區間。”劉法醫對他們說。
“所以確實是誤服導致用量過大嘍?”唐弘業本能的做出推論。
劉法醫搖搖頭:“恐怕沒有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