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瑜妍對于杜鵑給出的答復并不是特別高興,但是眼下她也沒有多少選擇的余地,只好陰沉著臉接受了這樣的安排,一個人在臥室里面生悶氣。
杜鵑對史瑜妍還是比較放心的,畢竟她的性格要成熟一些,不是屬于沖動型的,另外一邊的咸偉偉可就不一樣了,那姑娘看起來好像是蠻冷漠的,但是實際上卻屬于特別不穩定的那一類,畢竟她到底什么心思,到現在杜鵑也沒有摸透,那邊又留下的是唐弘業這么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萬一這節骨眼兒上咸偉偉鬧出什么幺蛾子來,唐弘業恐怕會很尷尬,并且不好應對。
還好,她趕回去的時候,看到唐弘業也很有這方面的防范意識,并沒有留在房間里,而是站在房門口,屋子里的一舉一動都能控制在視線內,又保持著與咸偉偉沒有同處一室的狀態。兩個人一個屋內一個屋外,倒是誰也沒有出聲,唐弘業跨立姿勢,抱著懷面無表情的看著屋子里面,咸偉偉則外在床邊上玩手機。
看到杜鵑回來了,唐弘業稍微松了一口氣,跟在杜鵑的后面重新進了房間,咸偉偉感覺到有人進來了,抬眼看了看,發現唐弘業跟在杜鵑身后,立刻撇撇嘴。
“我說,你好歹是個男人,要不要表現得那么沒種啊?好家伙,沒有別人跟著,還不敢跟我呆著一個房間里啊!你可真夠沒種的!”她語氣里帶著一種鄙夷,對唐弘業說,不過從表情來看,似乎更多的是一種挑釁。
杜鵑有點擔心唐弘業會被咸偉偉激怒,不過很顯然,唐弘業已經從方才咸偉偉和史瑜妍之間的交鋒當中學到了經驗,知道如果被咸偉偉猜到了痛處,惱羞成怒,那才是真的落了下風,會被對方牽著自己的情緒走,變得非常被動,所以他給咸偉偉來了一個老僧入定一樣的反應,眼觀鼻,鼻觀心,充耳不聞。
咸偉偉滿心等著唐弘業被自己激怒呢,結果對方給她的回應居然是一張面癱臉,這讓她也覺得興致索然,沖唐弘業翻了個白眼兒,不理他了。
“咸偉偉,你怎么會突然跑到這里來的?”杜鵑開口問她。
咸偉偉瞥了她一眼,態度談不上友好的回應:“我憑什么不能跑到這兒來?房子是我爸的,我有繼承權,我想來就來,誰也管不了我!”
“據我們所知,你父親出事之前,你可是從來都不到他家里來的。”這件事也算是之前史瑜妍向杜鵑他們提供的,她與咸偉偉過去相處的就不算融洽。
“那怎么了?我那時候不高興過來,現在高興了,你們管得著么?”咸偉偉一個白眼兒接著一個白眼兒的翻,語氣里面帶著一股子槍藥味兒。
“我們確實管不著,但是如果你跟你繼母兩個人鬧出了什么事來,那可就歸我們管了。”唐弘業在一旁面無表情的開了口,算是給咸偉偉一個警告。
還別說,這種面無表情,連語氣都冷硬的態度,對咸偉偉還挺有效的,她雖然臉色仍然不好,但是至少沒敢直接針對唐弘業去反唇相譏,說一些冒犯的話。
“你們說那女人就直接說她名字好了!什么繼母!她比我大幾歲你們算沒算過?還‘繼母’呢!她也就是找了個老男人,硬是把自己的輩分給拉上去了,要不然的話,就我倆那個年齡差距,我跟她叫一聲后媽,看著都反人類!”咸偉偉撇了撇嘴,絲毫不去掩飾她對史瑜妍的敵意和反感,“而且你們就算是求我去動她或者怎么樣,我都不可能答應,我還嫌打她那種人臟了自己的手呢!”
“你說她臟,是因為你覺得她年紀輕輕的,就嫁給了你父親那樣年齡的‘老男人’么?”杜鵑知道咸偉偉應該不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卻故意這么去猜測。
咸偉偉雖然一直在努力標榜自己冷漠,但畢竟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兒,想要故作沉穩也還是略顯勉強,被杜鵑這么一說,一下子也沒有憋住,開口回答道:“她愛嫁多大歲數的男人關我什么事,就算是嫁一個八十多歲的糟老頭兒,只要她自己不嫌惡心,也挨不著我什么!我說她臟,是因為她不老實不本分!”
“史瑜妍跟你父親結婚才兩個多月,你平時跟她們來往也不多,你怎么知道她老實不老實,本分不本分?”唐弘業一副并不相信的態度。
“我不跟她來往,還聽說不了么!”咸偉偉煩躁的把手機給扔到了一旁,“我明告訴你們,這事兒我是聽我媽說的,她說那個史瑜妍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經女人,之前都要跟別人登記結婚了,就是圖我爸有錢,所以才跟我爸在一起的,她根本就不愛我爸這個人,我爸歲數又快夠給她當爹的了,她肯定不會老實的!”
“你母親怎么會知道這些的?”杜鵑問。
“找人查過她唄,反正這種事,我媽也不是做第一回了。我連史瑜妍她那個男朋友叫什么名字都知道,你們想知道不?我告訴你們啊?她那個男朋友的名字叫蘇睿聰,跟史瑜妍兩個人是從高中開始就在一起的,兩個人好了好多年,那個男的呢,跟我爸比,除了年輕,要啥沒啥,家里頭窮,自己也沒有什么能賺錢的工作,他們倆人好了那么老長時間,結果前腳認識了我爸,后腳史瑜妍就跟那個男的分手,跟我爸結婚了!你們自己動腦子想一下,這是圖什么。”
說完之后,咸偉偉不無得意的沖著兩個人挑了挑眉毛:“怎么樣?這事兒我要是不跟你們說,你們能知道?趕緊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有那功夫,好好去查一查史瑜妍在外面跟那個男的是不是有什么藕斷絲連吧!”
“這個我們如果認為有價值,以后會查的,現在還是先不要說別人的事情了,咱們聊一聊跟你有關的事兒吧。”杜鵑不理會她的話,“我們雖然之前不知道這個蘇睿聰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們倒是知道郝天賦。”
聽到了郝天賦的名字,咸偉偉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下來,一副烏云蓋頂的模樣,兩只眼睛帶著戒備和憤怒的盯著杜鵑和唐弘業:“你們查我?!”
“我們查所有和咸和玉有關的人。”唐弘業淡定的回答,既沒有否認他們查過了咸偉偉的相關情況,也沒有流露出什么對她格外的針對性。
咸偉偉雖然很不高興,但是面對唐弘業的這種回答,也是沒有辦法去發作,只能賭氣似的把臉扭向一旁,不冷不熱的說:“知道就知道,查就查,你能把我怎么樣?我跟郝天賦談戀愛,我們學校里頭的老師都管不了,我爸我媽都管不了,你們當警察的還能管得了這個?真是有夠閑得慌的!”
“你父親生前也不同意你跟郝天賦來往?”杜鵑皺了皺眉,“他有直接出面干涉過你們之間的交往么?郝天賦知道這件事么?”
“他干涉不干涉有什么區別!管得著么?我還不同意他跟史瑜妍在一起呢,他怎么還跟那女人結婚?所以我當時就告訴他了,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反正我從小到大,他都沒怎么花心思去過問過我的事情,現在就別假惺惺的了,何必把手伸那么長呢,除了討人厭,沒別的用。”咸偉偉恨恨的說,并沒有因為父親已經去世了而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后悔和難過。
不管她在說這一番話的時候是一種什么樣的態度,杜鵑敏感的意識到,咸偉偉故意的回避了自己的一個問題——郝天賦是否知道咸和玉反對他與自己女兒在一起的事情,而咸偉偉的回避也恰恰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顯然,郝天賦對這件事是知情的。
于是杜鵑反而不急著繼續追問咸偉偉了,她就一言不發的那么看著咸偉偉,身旁的唐弘業也是一樣,今天晚上的唐弘業表現得格外深沉,臉上不動聲色,讓人無從去判斷他的心情和想法,和平日里爽朗的態度迥然不同。
咸偉偉原本以為杜鵑他們還會想方設法的追問自己,跟自己兜圈子,結果等了好一會兒,這兩個人就只是看著自己,卻什么都不說,這反而讓她心里面越來越發毛,漸漸的也有些坐不住了,失去了方才的淡定。
“你們那么看著我干什么?!你們什么意思?是不是聽別人說我男朋友是在社會上混的,所以就對他有偏見,覺得他不是好人?覺得我爸反對我跟他在一起,他就把我爸給弄死了?我告訴你們,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兒!”
咸偉偉終于沉不住氣,主動開了口,她急切的對杜鵑和唐弘業說:“郝天賦他就是不愛學習,所以不想繼續念書了,憑什么不念書在社會上混的人就一定不會是好人?我從小到大,連我爸媽對我都沒有他對我那么好,你們知不知道!我爸就只是養我,根本不關心我不疼我。我媽呢,她對我表達關心,都是為了討好我爸!就只有郝天賦,不是為了任何人而喜歡我,對我好,就是因為我是我!我是咸偉偉!我爸不同意我們倆也沒有用,我的事情自己做主,他拿我也沒轍。”
“你們兩個人平時在一起相處的時候,誰負擔的花銷比較多?”杜鵑問。
“原來我多一點,后來我爸因為不讓我們倆在一起,我從他那里要不出來錢了,我媽那時候還跟我裝窮呢,說沒有多余的錢可以給我,所以后來都是郝天賦負擔我們兩個人開銷比較多,我們兩個人是平等的!”咸偉偉說的理直氣壯,“我們倆的感情光明正大,誰也管不著,你們也別戴著有色眼鏡看人,他就不可能跟我爸的事兒有關系,你們愛信不信!”
“你們既然那么光明正大,兩個人都躲什么呢?”唐弘業忽然在一旁笑了笑,“郝天賦自己跑出去躲債的時候,怎么沒想著把你給安頓好呢?還讓你現在因為被他拖累,也被人追債,狼狽到了沒有什么地方可躲,所以就躲到這個你覺得外人最想不到的地方來了。你們倆現在敢不敢公開露面,公開相處?”
咸偉偉的臉一下子漲紅起來,很顯然唐弘業這一番話是擊中了她的要害,讓她再也沒有辦法假裝淡定,已經忍不住有些慌神了。
杜鵑看得出來咸偉偉的表情變化,于是她抓住時機,立刻開口問她:“你說一說吧,郝天賦他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債,是從什么途徑借的?”
咸偉偉咬著嘴唇不說話,杜鵑也不催她,過了一會兒,咸偉偉好像終于是放棄了抵抗情緒,嘆了一口氣,然后對他們搖了搖頭。
“我現在都鬧不清楚他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份錢,都欠了哪兒的或者是什么地方的,一共欠了多少。我就光是知道他之前那我身份證去做了一個什么抵押,現在那邊聯系不到他,就按照身份證找了我,讓我還錢,還十萬。”她頭一次流露出了略顯頹唐的神色,郁郁地說,“我上哪兒去弄十萬塊錢還上啊,我就給郝天賦打電話,他告訴我讓我最近先別跟他聯系,說是為了我好,我不跟他聯系,可能就是十萬塊錢的事兒,這要是在這么一個節骨眼兒上跟他扯上關系,讓我跟他一起擔著這筆債的話,錢數可就不止十萬了。我現在連十萬塊錢都搞不定,那可能還跟他一起擔更多,所以那就只好先不聯系了唄!”
事情果然和他們之前猜測的差不多,杜鵑和唐弘業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在被追債之前,知道郝天賦欠了那么多的外債么?”杜鵑問。
咸偉偉扁了扁嘴,對于自己被拖累的這件事,她也還是有些不那么愉快的:“那時候我知道,但是沒想到那么多,也沒想到這里面還有我的事兒,而且郝天賦他跟我說過,他說讓我別擔心也不用管,那些錢他知道怎么還上,到時候不光能把那筆錢給還上,我們倆還能有好多富余可以一起出去游山玩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