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冷志強在案發當天,跟你喝了一點酒之后,酒后吐真言,抱怨了幾句自己的前任,你又怎么就能夠確定一定是對方殺了冷志強呢?”杜鵑并不是特別相信高蘭娜的說法,“冷志強抱怨也只能說明他和前女友的關系可能比較緊張,相處的并不是很融洽,別的好像也說明不了什么吧?”
“怎么就說明不了?”高蘭娜對杜鵑的這種反應十分不滿,“你們又不知道冷志強都跟我說了什么,憑什么就說我說的沒有道理啊?我不會無緣無故胡說!”
杜鵑看她的情緒似乎變得有那么一點激動,趕忙抬手示意她穩定一下情緒:“我們沒有說你是在無緣無故的胡說,只是希望你如果想要指證對方有殺人嫌疑的話,最好能夠給我們再提供出一點更具體的內容,單純憑借兩個人關系不太和諧這一點,我們也沒有辦法確定冷志強的前女友就一定會那么做啊。”
“那你就直說啊!你們需要我提供更多內容,我提供給你們不就得了么!”高蘭娜略微有那么一點不耐煩的說,“冷志強跟我說了那么多,里頭能光是說他那個初戀女友不是東西么!肯定也說了他跟他那個初戀女友之間有什么仇啊!我剛才不是也跟你們說了么,他初戀女友給他生了個孩子,然后冷志強其實特別在意這個孩子,他也都那么大歲數了,他跟我說過,他老家別人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孩子都快幼兒園畢業了,他還沒孩子呢,所以能不著急么!結果知道自己有個孩子,他初戀女友還不許他跟孩子相認,他能甘心么!”
“你的意思是,冷志強因為能不能和孩子相認這件事,和他的初戀女友鬧過矛盾?兩個人有過沖突么?冷志強做過什么,你知不知道?”唐弘業趕忙問。
“我本來是不知道的,后來他喝酒之后管不住嘴,就都跟我說了,我不就知道了么!”高蘭娜語氣篤定的點了點頭,“我之前其實也不知道他那么喜歡孩子,后來聽他跟他那個初戀女友打電話的時候吵起來了,我在后面偷偷聽了幾句,才知道他為了能跟那個孩子相認,偷偷摸摸的跑去孩子念書的那個地方,想要越過孩子他媽,直接跟孩子相認,不給他初戀女友從中間搞破壞的機會,結果他初戀女友也不怎么著就猜到了他會這么做,早早就在學校附近守著,他后來忍不住了,過去想當面認兒子,他初戀女友搞得就好像他是要去騙了孩子賣掉一樣,學校的保安都出來問怎么回事兒了,冷志強沒有辦法,就只能走了,因為這事兒也氣得夠嗆,他初戀女友還說什么如果他再敢去騷擾孩子,就讓他連后悔的機會都沒有!那你們說這是什么意思啊?這不就是威脅他么!意思是如果不聽話就弄死他唄!”
唐弘業和杜鵑對視一眼,誰也沒吭聲,說點什么吧,怕刺激到高蘭娜,讓她情緒激動起來,高蘭娜是一門心思的希望他們能夠從自己的描述當中聽出關于王梓曼的可疑之處來,并且認定王梓曼就是殺人真兇,但是如果僅憑她方才說出來的內容,即便沒有任何的水分和主觀加工,也不能夠以此就確定誰的嫌疑。
“我當時還安慰他來著,我說要不然,我給你生一個吧!我比你前女友年輕,生出來的孩子肯定也比她那個質量好!而且我們家之所以不愿意我們倆在一起,不就是覺得你沒對我認真,玩弄我感情了么,只要咱們來結婚,我給你生個孩子,這樣我們家也放心了,你也有孩子了,何必非得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呢!”高蘭娜好像是陷在回憶當中了似的,繼續絮絮叨叨的說,“結果冷志強說他不干,他只是覺得他這輩子就必須要有個孩子,沒孩子不行,但是他又討厭那種哇哇亂哭,又拉又尿的奶娃娃,所以就想要他的那個現成兒子!我說你要是再堅持堅持,再鬧下去,萬一人家真把你怎么著了,那你可怎么辦?他說反正該是他的,他就是要搶回來,誰也攔不住,大不了就是拼個你死我活,反正他這個人,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指不定鬧到最后誰的損失比較大呢。”
“還有什么別的么?”杜鵑試探著問,“他還跟你說什么了?”
“沒什么了啊,我都主動跟他說我愿意跟他結婚,給他生孩子了,他都還不愿意,就非得要什么之前的兒子,我就覺得根本不可能是這個原因,他就是惦記著他的那個初戀女友,還想跟人家再續前緣,反正歲數也沒有特別大,倆人要是能再一起,之前有一個,之后再生一個,一家四口不就其樂融融了么!我成了什么了?”高蘭娜氣呼呼的回答,“所以這不是就聊掰了么,我就一賭氣把他自己扔下就走了!我為了陪他,店里頭那邊沒請假就跑了,還得冒著被老板發現一頓臭罵的風險,我還給他買酒,結果就換來這么個結果!我的心也是肉長的,我也會難過啊,所以就不搭理他了,走了,沒想到之后他就死了。”
杜鵑沒有開口,高蘭娜之前的這一番講述,確實從某種角度提供了冷志強在威脅王梓曼離婚未果之后,又想方設法的想要破壞她的婚姻和生活,只不過都沒有得逞,并且在又想出來什么新招之前就自己丟了性命。
至于她一心想要指證的王梓曼,這些內容也只能進一步證明王梓曼確實是有足夠的動機,只是有動機和有作案嫌疑畢竟還不是一回事。
“行,這些我們都知道了,回去之后一定會認真處理,嚴肅對待的。”杜鵑對高蘭娜點點頭,不管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嘴巴上至少要表現出信任來,免得一不小心又刺激到了高蘭娜敏感的神經,又讓她發作起來。
只是,她有點小看了高蘭娜的多疑程度,原本以為說完了他們就可以找個由子離開,沒想到高蘭娜的眉頭卻一下子皺了起來。
“你們糊弄鬼呢啊?什么就知
道了?什么就回去之后認真處理,嚴肅對待啊?我剛才說了那么多,你們兩個人支著耳朵隨便聽一聽就想糊弄我啊?這是認真處理的表現么?你們倒是記下來啊!快點!我再把重點給你們重復一下,你們該記的都記下來,別想糊弄我!”她充滿了惱火的對他們吼道。
唐弘業有些不大高興的皺了皺眉頭,把目光投向杜鵑,征求她的意見,杜鵑對唐弘業點了點頭,唐弘業便從懷里摸出了自己的記事本和筆。高蘭娜見狀,這才稍微緩和了一點情緒,說是重復一下重點,實際上是又把之前講過的那些幾乎從頭到尾的都給說了一遍,一邊說一邊還探著身子,檢查唐弘業是不是真的在做記錄,偶爾還會停下來,嫌唐弘業記錄的不夠詳細,要求他補充上幾句。
等到全部處理完,眼看著唐弘業在自己的指揮下密密麻麻的記了滿滿一大篇,高蘭娜這才滿意的松開了眉頭,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軀。
“行了,你們回去好好的查一查那個姓王的女人吧,到時候你們就知道我說的沒有錯了。”高蘭娜十分得意的對他們說,然后擺了擺手,“你們走吧,我好累,我得睡一會兒了,反正我能幫你們的都幫的差不多,別的也沒什么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就不打擾你了。”杜鵑對她點點頭,推著唐弘業的輪椅帶著他離開了高蘭娜的病房。
到樓下去退了輪椅之后,兩個人上車準備返程,唐弘業對于之前高蘭娜的態度是十分不高興的,但是還不得不忍著,不能發作,免得引出更大的麻煩。
上了車之后,他捧著自己的記事本看了看那一大篇的內容,搖搖頭:“這簡直是我職業生涯截止到目前為止,記錄過的最荒誕也最具體的東西!什么玩意兒啊!要不是怕她又發狂的亂打人亂罵人,就這些東西,簡直跟胡編亂造一樣,一點價值都沒有,我憑什么要滿滿的記上這么一大篇!太可笑了!”
杜鵑聽了他的抱怨,愣了一下,伸手從唐弘業那里把本子拿過來,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看著看著,她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還真是你說的那樣,跟她之前說的一模一樣……”她對唐弘業說。
唐弘業也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似的,陷入了沉思當中。
“你也發現這里面的問題了,對吧?”杜鵑看唐弘業的這種反應,知道他肯定是明白了自己剛剛意識到的問題所在。
“嗯,”唐弘業點頭,“前后兩次的講述,兩個版本的內容高度一致,沒有任何明顯的出入,甚至講述的內容順序和要點都是完全一樣的,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背下來的一樣,就算不是背下來的,也一定是在腦子里面反反復復的打腹稿,確保自己說出來的內容沒有出入,沒有明顯的漏洞。”
“對,我也有這樣的感覺,高蘭娜有些用力過猛,她說這些的目的就是希望咱們認為王梓曼有罪,所以這兩天估計住在醫院里面,就一直是在琢磨怎么樣去加工自己的說辭,好讓咱們能對王梓曼留下那樣的一個印象。她稱呼王梓曼的時候,只說了一句姓王的,然后就一直是‘冷志強的初戀女友’、‘冷志強的前女友’這樣去稱呼,我甚至懷疑她是因為咱們之前提到過一次王梓曼的姓名,所以記住了是姓王,實際上王梓曼叫什么名字,哪怕是曾用名,她都未必知道。”杜鵑說出自己的看法,“所以她說的那些事情,到底有多少真實程度,這本身也是一個令人不得不產生懷疑的事情。另外還有一件事,我也在琢磨……”
“你想說的是不是,為什么在這樣的一個節骨眼兒上,衛惠麗會那么急急忙忙的把高蘭娜給送去醫院的精神科進行治療?”唐弘業替杜鵑把她的話說完。
杜鵑笑了,為兩個人之間這種一點就透的默契而感到有些小小的開心;“對,我想說的就是這件事。原本其實我就覺得為什么之前那么排斥住院治療,衛惠麗忽然之間就又改了主意,是單純因為高蘭娜失控把她給打傷了么?那一次到底是不是高蘭娜唯一的一次因為冷志強而對她動手,這個都還是一個疑問。”
“其實這個疑問我也是考慮過的,我覺得衛惠麗那天挨打之后的反應,好像有一點太冷靜了,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的哭鬧叫嚷,雖然被打得一頭一臉都是傷,挺狼狽的,但是她后來一點都沒有慌張,也沒有亂了方寸,還挺有條理的,處理傷口的東西收在哪里,讓咱們在那里陪著她一起等局面徹底被控制住,請咱們幫忙一起送高蘭娜去醫院住院什么的……我就覺得她之前應該是被高蘭娜打過,而且估計還不止一次兩次,所以她才會非常坦然的就面對了這樣的一種局面,換成一般人,本來自己還怒意未平,上來就被自己女兒給打了一頓,要么氣死,要么哭死。衛惠麗很顯然是知道在那種情況下,高蘭娜已經失控了,如果她再有別的舉動,只會對自己的生命安全更加不利!”
“嗯,要是這么一來的話……”杜鵑話說了一半,眉頭微微皺著,話并沒有說下去,而是陷入了一種沉思的狀態當中。
唐弘業熟悉她的這個表情,知道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只差一點就能夠想通的疑惑,所以也不開口去打擾她,就耐著性子在一旁等著。
過了一會兒,杜鵑回過神來,用一種比較篤定的口吻對唐弘業說:“我覺得最初關于那兩種東西混合在一起會產生有毒hx氣體致人死亡的部分,咱們剛開始判斷為什么要用這么一種不太保險的方式去殺人,得出來的那個結論,可能是有一定偏差的,現在我想到了一個新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