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爸爸的這一番叮囑,并沒有讓杜鵑感覺到了一絲一毫的放心,反而讓她覺得心里面格外的不好受,不過她并沒有在電話里面流露出什么情緒來,因為她很清楚,這種時候流露出任何的情緒,都只會讓父母更加擔心。
掛斷了電話之后,她看了看唐弘業,見他的臉色也并不怎么好看,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陰沉,杜鵑認識唐弘業也不是一年兩年,一直以來她都知道,唐弘業是那種性格比較外向陽光的類型,不管是喜怒哀樂,都會用一種比較開朗的方式表達出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臉色難看到這種程度,就好像是陰云密布暴雨將至的天色,偏偏氣壓很低,卻又不肯落雨,壓抑得很。
真的是看著就讓人覺得胸口發悶,實在是難受得緊啊。
看到杜鵑也掛了電話,唐弘業把目光投過來,詢問杜鵑跟家里面溝通的怎么樣,杜鵑本來心情是非常復雜的,不過看到唐弘業都已經是這樣的一種狀態了,便迅速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一臉平靜的對他點點頭,說已經跟父母都聯系好了,沒有問題,不用擔心。
“最近這段時間,咱們兩個也要提高警惕,你最好跟我同進同出,步調一致,不要單獨行動。”唐弘業聽杜鵑回答的比較平靜,似乎也微微的松了一口氣,然后又對杜鵑叮囑道,“我剛才仔細的想過了,這個人不管是誰,假如和楊大隊分析的一樣,之前可能說想要針對我本人,但是現在改變了策略,開始以我周圍的人作為打擊目標了。所以我認為這個人是覺得,比起直接弄死我,對我身邊的人下手,更能讓我覺得痛苦和折磨,這應該是對方目前的策略了,你也是我身邊的人,對方連侯常勝都能瞄上,難保會不會在打你的注意,所以我覺得你跟我呆在一起,反而能讓對方沒有機會下手,這可能是一種比較保險的辦法。”
說完之后,他又有些惱火,忍不住攥著拳頭重重的捶了一記桌面:“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一點主動權都不在咱們手上的感覺實在是太糟心了!”
杜鵑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她也覺得,唐弘業和自己最近一段時間實在是過得有些委屈,一直都被各種無可奈何或者氣憤難平的事情困擾著,明明并沒有什么錯,卻又無法擺脫那種困擾,就好像是蜘蛛網上面的昆蟲一樣,不管怎么想要掙脫這種處境,最后都發現自己被纏得死死的,越掙扎纏得就越緊。
有一個詞是怎么說的來著?否極泰來?杜鵑盼著這一刻趕快到來。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兩個人距離“否極泰來”這個節點還有一定的距離,本來以為現在已經非常糟心了,結果沒有想到竟然還有更加糟心的事情在后面等著呢。
本來就連楊成都覺得侯常勝的老婆非要拿走那封“舉報信”也就是不講道理的胡攪蠻纏,外加作為失蹤人的妻子,所以主觀上不愿意接受那種更壞的假設而已,沒想到她帶著堂弟費安康從刑警隊離開之后,還真的一路摸去了局領導的辦公室,坐在人家的辦公室門口又哭又鬧,非要局領導給她一個說法,說侯常勝說因為實名舉報了唐弘業,所以才遭到了打擊報復,無論如何這件事情不能就這么輕描淡寫的過去,必須要有一個交代,還要讓侯常勝平平安安的回來,如果做不到,她回頭還要帶著孩子來鬧。
她這么一鬧,可把局領導給愁壞了,今時不同往日,每個人手里頭都有一部手機,手機上面都有一個攝像頭,隨便拍點什么上傳到網上,都可以變成一條新聞,而且新聞當中的是非對錯,也全看發布人由心而為之的導向問題,雖然說也有很多火爆一時的新聞熱點,沒過多久就會出現了對錯是非方面的大反轉,但是做這個過程當中,壞的影響還是會不可避免的造成,因為總有那么一些人,要么湊巧看到了之前的錯誤導向,沒有看到后來的辟謠更正,要么已經先入為主的選擇好了自己的立場,不管后面的反轉說如何的證據確鑿,也根本不信。
作為局領導,這種時候面對侯常勝老婆這樣的哭鬧折騰,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舉報信看過之后,心里其實也明明白白,那根本不是什么真正意義上的舉報,甚至就憑那封信上陳述的內容,也不足以給唐弘業一個哪怕最輕的處分,所以這種打擊力度的“舉報信”會惹來唐弘業的打擊報復,甚至把人都給拘禁起來,不許回家,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還不怎么好笑。
可這話就算是事實,面對一個又哭又嚎根本就沒有辦法溝通,更別說講理的女人,那是絕對說不通的,萬一對方真的胡攪蠻纏鬧大了,一邊是一個丈夫失蹤,自己帶著兩個孩子的年輕女人,一邊是公安局的領導和警察,還有一封讓人哭笑不得的失蹤人親筆書寫的舉報信,一旦傳揚出去,外界會更傾向于相信誰?這個應該不會是絕對的一邊倒,但是作為領導,誰也不會愿意去承擔這樣的一個風險。
可是能怎么辦呢?因為這種事情就處分一個并沒有什么錯誤,平時工作表現還挺不錯的警察?這顯然也不合適,領導在一番糾結之后,決定要做做樣子,給這個胡攪蠻纏的女人一點交代和安慰,哪怕是表面工作,也得象征性的意思意思。
那么這就意味著,唐弘業雖然不需要承擔這種莫名其妙的責任,卻還是要因為這個而受到一些委屈,這也只能算是他顧全大局的一種自我犧牲了。
領導在侯常勝老婆又一次過來鬧,并且聲稱如果不給一個交代,就去大門外面鬧的情況下,把唐弘業給叫了過來,象征性的對他進行了一番批評,并且表示讓他一定處理好尋找侯常勝的這件事,并且向侯常勝家屬做出合理的解釋,不要讓家屬有不必要的誤會,并且還提醒唐弘業,一定要對照著舉報信進行自我檢討。
唐弘業當然內心里面是火冒三丈的,但是領導這么說,他又能怎么樣呢?只能板著臉,點頭表示自己虛心接受批評,以后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并且也會竭盡全力把侯常勝給找出來,盡快解除這個誤會。
侯常勝老婆對這樣的一個結果自然是并不滿意的,她似乎是憋著好大的一股怨氣,想要讓唐弘業吃些苦頭,本以為自己鬧這么兇,應該給唐弘業好看,沒想到就竟然只是被口頭批評了一下,這根自己的預期差了太多,于是她就又想要繼續撒潑,這回領導也有些沒有辦法繼續容忍了,當即告訴她,對唐弘業進行了批評教育,已經是顧及了她作為侯常勝家屬的心情,那封所謂的舉報信,不管拿到哪里去,都不可能讓唐弘業被多么嚴厲的追究責任,所以希望她能夠適可而止。
侯常勝老婆不甘心,還想要鬧,好在她堂弟費安康這幾天一直都在A市這邊陪著堂姐還有兩個孩子,一看這個架勢,也覺得自己的姐姐鬧的有點太過分了,于是半拖半拽的硬是把侯常勝老婆給拉走了,臨走的時候嘴上還不忘說上幾句道歉的話。看得出來侯常勝老婆是并不愿意就這樣被人拉走的,只不過她力氣沒有自己的堂弟那么大,所以最后只能一臉不甘心的離開了。
這一點倒是讓唐弘業也覺得有些驚訝,原本他和杜鵑都覺得那個過去有過不良記錄,平時做派也有些野蠻粗暴的沖動小伙子費安康會是一個不安定因素呢,沒有想到折騰到現在,他倒是比自己的堂姐明事理多了。
侯常勝老婆走了之后,領導也和唐弘業談了談,詢問了一下這個侯常勝的失蹤到底是怎么一個具體情況,在聽過了唐弘業和楊成的匯報之后,領導也意識到這件事情性質不太單純,雖然說失蹤的是侯常勝,但是實際針對的是唐弘業。
了解了具體情況之后,領導也不好再說唐弘業什么,跟他掏心窩子了幾句要理解之類的話,叮囑了一下盡快處理好這一系列的事情,然后就讓他回去了。
雖然說唐弘業實際上并沒有受到什么處理,但是有人去領導那里鬧,要求處分他,領導也把他叫過去批評教育了一頓的這個消息還是不脛而走,很快就在全局上下都傳遍了,雖然說唐弘業平日里的人緣還是不錯的,但是人緣再不錯,也不可能真的做到人見人愛,總有一些人會在背后利用這件事說一些小話,議論一些是非,一時之間私下里流傳了各種不一樣的版本,有的還算是大體符合事實,有的簡直越傳越沒邊兒,說什么唐弘業腳踩兩只船,一邊在局里面跟杜鵑是一對,另外一邊又在老家里還有一個女朋友,這回是因為老家里的女朋友懷了孕,想要跟他結婚,結果他反悔了不認賬,才讓人家娘家人氣得跑來公安局討說法的。
這種說法是最離譜的,偏巧還被唐弘業給親耳聽到了,他中午趁著午休的時候去附近替自己和杜鵑買飯的時候,剛好看到有一桌坐著局里的四個同事,因為不是一個部門的,所以平時也并不是很熟,至多算是見了面點點頭的交情,所以原本唐弘業是打算就假裝沒有看到她們幾個,過去就算了,沒想到一轉頭就聽到了那幾個人正在討論自己的事情,前面那些離譜的部分,唐弘業雖然也覺得有些怒火中燒,但也懶得去理睬,這種事情有些時候就是那么的無奈,你解釋別人覺得是心虛,不理不睬又好像是默認了一樣。
他實在是不想在這么讓人煩心的時候,再去和別人爭執,徒增煩惱。
不過很快他假裝聽不見的這個想法就被推翻了,因為他聽到那幾個人里面,有一個人神秘兮兮的對其他人說:“你們知道嗎,我還聽說啊,那個叫杜鵑的,是個三兒!本來唐弘業跟老家那邊的女朋友好著呢,都要談婚論嫁了,結果她突然從中間插了那么一杠子,死纏爛打的硬是把唐弘業給拿下了,而且她長得好看,又近水樓臺,所以唐弘業這邊就吃不消了,就變了心了。”
“我就說么,還說什么她是原單位的什么先進,年紀輕輕除了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也沒覺得有什么過人之處,現在搞清楚了,她搶別人男朋友是挺先進。”旁邊另外一個人用一種戲謔的口吻調侃起了這件事。
其他幾個人聽了之后,也都紛紛跟著笑了起來,不過她們幾個可沒笑多久,很快就有人收斂起了笑容,換上了一臉的尷尬,眼神也開始閃躲起來,其他人見狀,起初是有些茫然,隨后視線也朝那邊看過去之后,就紛紛臉色復雜起來,直到最后一個人覺得不對勁兒,扭過頭去,看到了自己身后站著的唐弘業。
一時之間,一桌坐著的四個人都說不出話來了,表情看起來也十分的尷尬,她們看著唐弘業也不是,不看他也不是,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小唐,剛才都沒看見你,你也出來買飯啊?太巧了!”其中一個年紀相對大一些的女同事,也是方才在分享唐弘業如何始亂終棄的那個人,終于覺得大家這樣大眼瞪小眼的實在是太尷尬了,于是一臉訕笑的開了口,想要裝裝糊涂。
“是啊,確實挺巧的,”唐弘業笑呵呵的對她們點點頭,挨個把她們給端詳了一遍,然后才不急不忙的開口,用一種輕飄飄,但是又透著詭異的語氣說,“我要是不這么巧的過來這家店買飯,還不知道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女朋友,也不怎么著,一轉眼就變成了三兒呢,你們說是不是特別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