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圣寶祿學院,入眼所見,王承恩見到的全都是黃頭發藍眼睛的老外,大部分人還是操著一口外國話,但也能聽見租借地其它地方聽不見的漢語。
說來奇怪,這里邊兒不僅僅能見到葡萄牙人,就連荷蘭人、英國人等其它國家的傳教士也有,好像在這里進修之后再傳教,已經是這些來到華夏的洋人們不成文的規定。
進門之后,一座不知道在干啥的銅像映入眼簾。
王承恩對這銅像沒多大興趣,只見銅像后的墻上,滿滿都掛著各大名家所繪的山水圖和書法,這些東西都被精美的框子包裝好,乍一眼看起來,倒像那么回事兒。
不過等王承恩走近一看,也就不僅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即使王承恩對畫作和書法只是略懂一二,但微看幾眼,便也能看得出來這墻上掛著的東西,十有八九都是贗品和臨摹,真正的真跡實在是屈指可數,不過看這個臨摹的風格,倒像是洋人所作,能做到這個地步,他們委實也算是下了苦功的。
“是王先生到了,快請進來。”王承恩正饒有興致的觀察周圍布局,全然不顧周圍路過自己洋人們詫異的目光,直到聽見屋內的召喚,這才是施施然背著手走了進去。
“王先生,請坐吧。”眼前這個洋毛子,大概是在四十幾歲的年齡,可他滿臉都是黃毛,看起來倒像是七老八十一般,王承恩的身份可比對方高貴得多,當下也沒什么遲疑,坐在一旁,含笑道:
“加德勞先生來澳門多少年了,這官話說的可真是可以了。”
加德勞放下手里的鵝毛筆,將桌上的小本本合起來,面無表情說道:“王先生身份如此尊貴的人,竟然屈尊來到我這圣寶祿學院,應該是有什么大事吧?”
“我們這里沒有你們明朝的規矩,有什么事,就開門見山的說吧。”
王承恩欲言又止,本來打算拉攏,聽見對方用開門見山四個人回過來,倒也一下子沒了那種心思,只微微一笑,靜靜說道:
“這次老夫來,是代表著我大明皇帝的圣意,在你們那邊兒也是和國王平級的人物,加德勞先生這般說話,可是不將我大明的皇帝放在眼里了?”
聞言,加德勞笑了一聲,道:“我當然不將你們的皇帝放在眼里,就算是我們的國王,我也不放在眼里,那是要放在心里尊敬的,王先生要說什么就直說吧。”
“既然加德勞先生如此不給面子,那老夫就直說了。”王承恩臉上笑容凝固,冷笑幾聲,起身道:“前段時間鄭家的手筆,加德勞先生身在澳門,想必也是親身經歷過,難道還想同樣的事兒在這學院再來上一遭?”
“王先生是什么意思?”加德勞面色一變,再也不復方才的鎮靜。
前不久鄭家在租借地搞出的亂子他自然知道,那可是這么多年以來最可怕的事,不過譴責歸譴責,這鄭芝龍辦事還算有底限,但凡拿著武器的警衛,要么被當場殺死,要么就是被拘押離開租借地,但無論外面動靜鬧的多大,民居和圣寶祿學院等一些中立場所,鄭家的人還是沒有任何涉足。
加德勞本以為不動平民是大明皇帝的授意,但是看這位宮里來人的意思,這大明的皇帝好像是改變主意了,雖然明白對方是什么意思,但他還是不死心的連問幾句。
看加德勞不再佯裝鎮靜,王承恩心里也是放下心來。
“這么說吧,我大明的皇帝有意扶加德勞先生坐上澳督的位子,要是先生不同意,老夫前腳出了這里,下腳或許就會有兵丁進門,將前段時間發生的事再來上一遍。”
加德勞并沒有直接回絕,自然知道王承恩吃定自己不能離開圣寶祿學院的弱點,他坐在那靜思一小會兒,才是說道:“難道就沒有其它的人選了嗎?”
“這人選是有,但卻不能保證聽話,先生這么大一個學院在這擺著,所謂是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王承恩呵呵一笑,起身走到加德勞眼前,又是說道:
“我大明的皇帝可不在乎這里任何一個洋人的死活,要是加德勞先生不從,到時候是關了圣寶祿學院也好,是直接把這里所有洋人一股腦全抓到山上挖礦也罷。反正無論怎么處置,你們本國那邊兒山高皇帝遠的,也鞭長莫及不是?”
“畢竟,你們這是在我大明朝的家門口,就算你們本國那兒要人,咱不給,他們還能越過鄭家打到澳門來?怎么處置,還得是我們的皇帝說了算,這個道理加德勞先生得明白不是?”
鄭家的水師在當今世界上首屈一指,打敗過海上馬車夫荷蘭,擊敗過西班牙的無敵艦隊,就差和英國的皇家海軍叫上板了,想要越過鄭家打到澳門,談何容易。
其實這圣寶祿學院,在西方是不被接受的,很多國家的國王包括他們自己葡萄牙的國王,都曾對圣寶祿學院叫停,只是因為各種原因才未能實行。
若是當這個澳督,能讓圣寶祿學院得到大明朝的庇護,從而更好的將東西方文化融合到一起,傳揚基督教義,對自己來說豈不是一本萬利的事情。
想到這里,加德勞一一將自己的條件提出來。
王承恩聽完也是松了口氣,這加德勞所提無非是想要得到庇護和傳教而已,若他真的能為皇上所用,那這筆買賣實際上對大明就已經是穩賺不賠了。
心中又驚又喜,但王承恩面上仍是不動聲色,淡淡道:
“這事老夫就能替皇上應下來,但加德勞先生要明白,當了這個澳督,首先第一件事兒就得承認你們是租借在大明的地界上,而且現在的借銀太少了,是要網上提一提的。
除此之外,在澳門所有的葡萄牙人,以及這里的店鋪、港口和什么槍炮廠,都要接受廣州府和香山衙門的管轄。
自今兒起,租借地不許再有任何警備武裝力量,也不許任何洋人在里面建什么城堡,一切的一切,都要按我大明的規矩來,你可是明白?”
加德勞深深吸了口氣,重重點頭說道:“這些我都明白。”
王承恩面色也是終于露出一絲比較真誠的笑容,起身環視著說道:“那好,加德勞總督,老夫給你三天的時間,自行把這里洋人所有的火槍和武器都收上來,以免今后再出什么茬子。”
待出了圣寶祿學院的大門,王承恩面色沉了下去,說道:“齊游擊,帶著部下將這租借地團團圍起來,要是里邊的洋人出了什么亂子,直接當成賊寇剿了。”
齊姓游擊趕緊點點頭,吩咐一個把總貼身保護王承恩以外,轉頭便是一路小跑著前去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