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宮,榮貴妃寢殿。
榮貴妃與大皇子母子,正在內殿坐著說話。
“母妃,難道您就這么由著父皇,將那個異族女人留下了?您聽聽,她那叫的是什么名字,酒鬼?哪有女人叫這樣的名字的,說不定,她就是酗酒,才取了這么個不雅的名字,這樣的女人留下了,來日萬一穢亂宮闈,可如何是好!”到底是年輕氣盛,又在最親近信任的母親面前,連這樣毫無證據的惡意揣測,大皇子也說了出來。
若在平日,榮貴妃許會規勸一二,但是在今日這個時刻,榮貴妃自己心頭都忍不下火氣,又哪里有心思規勸兒子注意言談?
何況,大皇子話中所言,句句皆是她的心聲,她同仇敵愾都同不過來,又如何會規勸大皇子,反過來替那個“酒鬼”公主說話。
任何跟她爭寵的女人,在她眼中,都是不可原諒的!
可是,再多的不滿,也無法讓皇上收回成命。
“你父皇要留下她,我能有什么辦法!”榮貴妃恨恨地咬住了紅唇。
“可您總該勸一勸啊,”大皇子似乎很著急,“父皇最聽您的話了,也最在意您的心情了,您不高興,父皇難道還會硬要留下那個女人嗎!”
榮貴妃被兒子“天真”的話說的心中一苦,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沒有再接兒子這話。
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要怎么說?
難道,跟兒子說,你都這么大了,為何還如此天真,當真以為,皇上的寵愛,是唯一人而已的?
雖然她心中,也曾這樣幻想過,但是,失望過太多次,縱然再不愿承認,心里卻也明白了。
帝王之寵幸,從來就都不是唯一人而已的。
這天下間,美人太多了,君王恩義薄,美人卻易老,就好像她如今......
仍記得她剛入宮那幾年,皇上對她千般寵愛,萬般垂幸,承諾說了一句又一句,保證做了一個又一個,可后來怎么樣了?
后來,新的美人被送進宮,皇上的注意,便被這些嬌顏新面,給奪去了。
縱然她用盡心思,使勁手段,得到了皇上比較多的寵愛,可終究,也不再是六宮獨寵了。
本以為,她應該對此早已習慣了才是,可是,真到再遇見,卻發現,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母妃,咱們得盡快想個辦法才是啊,那匈奴公主此番進宮,說不定打的什么主意呢!自從舅父的事情以后,父皇對兒臣已是印象不佳了,本來一個太子,已經叫兒臣應對艱難,現在又來了一個什么匈奴公主,若是她得了父皇寵幸,再生下個一兒半女,咱們的敵人,可就又多了一個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你舅父,別再說這事了。”榮貴妃一聽大皇子提起汪昌平,眉心就忍不住皺了起來,語氣也重了些許。
“兒臣一時失言,”大皇子也察覺自己說錯了話,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接著道,“不過,兒臣都是一心為了您和兒臣的將來著想啊,父皇本來對太子印象并不好,可如今,太子已經有隱隱超過兒臣的跡象了,前朝的事情,兒臣不需母妃操心,可這后宮之中,總不能再被人拖后腿啊,您看見皇后方才的模樣了沒有?她這是在父皇面前賣好呢!”
榮貴妃也知道,大皇子說的這些,都沒有錯。
但是,想要扳倒皇后,又談何容易?
若是真那么容易,她也不至于這么多年,仍舊離那個位置,差一步之遙了。
原本,她的母家跟皇后母家勢力倒是差不多,可是,出了哥哥那事之后,他們家,已是被皇后母家暗暗壓了一頭了。
本來,一個皇后已叫她撓頭,現在又來了一個匈奴公主,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真真的內憂外患并存了。
“母后,”大皇子突然叫了榮貴妃一聲,繼而壓低了聲音,湊近榮貴妃些許,道,“依兒臣之見,咱們絕對不能讓這匈奴公主在宮中坐穩了,否則的話,咱們便要陷入內憂外患了,咱們的敵人,是皇后,是太子,這匈奴公主若要做絆腳石,給咱們找麻煩,不如就......”
大皇子話未說完,便被榮貴妃擋住了嘴。
“我兒慎言。”
“母妃,兒臣知道,兒臣是著急啊!”
榮貴妃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后,道:“你說的這些,母妃都明白,這件事,你別操心了,真到了那一日,母妃會安排的,你還是要好好地討你父皇的歡心,只有你父皇看重你,你才有跟太子爭奪的資本,懂嗎?”
“兒臣知道了,母妃放心。”
“我兒懂事,母妃都知道,行了,你也別在這我這多待了,被那些言官知道了,又要跟皇上進你的讒言,雖說皇上在意你,可總不能不管那些人的意見,再者你媳婦就要生了,母妃不能幫你照顧她,你也上上心,這可是你第一個孩子,也是皇家第一個皇孫,皇上也一直很期待呢。”
“是,母妃,兒臣知道了,您放心吧,您也好生保重自己,兒臣不能常在您身邊盡孝,您自己多注意,底下奴才們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您別生氣,只管教訓她們就是,萬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好,我兒孝順,母妃知道了。”因為大皇子這話,榮貴妃面上終于重現了些許笑顏。
然后,榮貴妃招來貼身宮婢煙若,讓煙若送大皇子出去。
大皇子起身行禮過后,隨煙若一同離開了內殿。
片刻后,煙若去而復返,一進到內殿,就見榮貴妃靠在軟榻上,臉色沉沉地看著不遠處的描金妝臺。
煙若見狀,不由地放輕了腳步。
她知道,榮貴妃此刻,心情一定非常的不好,以榮貴妃的脾氣來說,心情不好,拿下面人出氣,也是常有的。
煙若正往榮貴妃身邊走呢,忽然聽見榮貴妃道:“煙若,你將我妝臺底下那個朱漆描金團花盒子拿過來。”
煙若一聽這話,雙眼不由自主地睜大了些許,但隨即便斂下眉眼,俯首應說:“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