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安笙說的這些,陸錚也想到了,但是,他心里還是不敢放松。
陸銘既有心想要害他,又焉知不會去害安笙?
若真的只是順便,又何必還叫安笙來?
陸錚不愿意讓安笙去,所以特地交代司契不用著急,慢慢駕車。
所以,他們一行幾乎是跟普云大師走了個前后腳。
安笙這里前腳剛到了沒一會兒,茶水還沒喝上一盞,普云大師就到了。
安笙跟著林氏和陸錚,還有魏氏一起,去迎接普云大師。
對于迎接自己的師傅,安笙并不覺得怨念,也不覺得陸家的態度太過隆重。
師徒倆好些日子沒見了,一見到,普云大師便朝徒弟投去慈愛一瞥,安笙順勢走到了普云大師身邊。
人都在,鄭氏對安笙還算客氣,假模假式地笑著,說了兩句“麻煩顧二小姐”的客氣話。
說話的人沒什么真心,安笙自然也不會當真,客氣地笑了笑,也回了句不痛不癢的客氣話。
鄭氏著急讓普云大師給陸銘看診,也沒心情讓一群人寒暄,便接過話頭,引著普云大師去陸銘的院子了。
安笙趁機跟陸錚交還了眼神,意思在跟陸錚說:看吧,我說就請我是順便的。
陸錚不贊同地蹙了下眉頭,意在回說:那也要小心。
對于他們倆的“眉來眼去”,魏氏和林氏看在眼里,都沒說什么,心里頭倒是都挺高興的。
陸家很久都沒有年輕鮮活的面孔出現了,若安笙能早些嫁進來,為陸家開枝散葉,也是件好事啊。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見山樓。
一到地方,鄭氏就急著問宛筠:“大少爺怎么樣?情況可有好轉?”
宛筠跟眾人行了禮,答說:“回夫人,大少爺的情況好了些,但還是渾身綿軟,使不上力氣,也不太能說得出話,只能說幾個單字。”
宛筠的一句話,立刻讓眾人了解了陸銘的病情。
有這么嚴重?
林氏藏起心底的驚訝,不動聲色地看了鄭氏一眼,就見鄭氏一臉焦急,確實不像作假。
那就是真的了......
林氏心里忽然有些復雜,不知道此刻到底該怎么說才好。
是說陸銘活該咎由自取,還是,同情他?
不過,還不等她想明白,鄭氏就已經急巴巴地帶著普云大師進了陸銘的房間。
眾人也只好隨著一同進去了。
一進去,就見陸銘白著張臉,躺在床上,寬大的床鋪襯著他瘦弱的身子,瞧著是真挺可憐的。
可是,在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林氏實在是沒辦法毫無芥蒂地去心疼陸銘。
她心疼陸銘,誰又來心疼心疼陸錚?
難道,陸錚這些年就過得容易了!
人人都知道陸銘身子不好,可憐,值得被同情,所以,所有人都將他當做易碎的珍品,珍而重之地對待,可陸錚呢?
這些年,陸錚受過多少傷?
在陸銘在家里受到全方位周到照顧的時候,陸錚多少次是徘徊在生死邊緣的?
這些,陸銘都知道嗎?
他又是用什么樣的心態,去糾集外人來害陸錚的呢!
林氏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怕再想下去,自己會控制不住,沖到陸銘面前,去質問他,為何這樣對待自己的親兄弟!
普云大師被鄭氏請到陸銘的床邊診脈去了。
鄭氏親手將兒子細瘦的手腕,從錦被中拿出來,那含淚的摸樣,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疼。
看她們母子這樣,魏氏心里也不好受,紅著眼圈一再拜托普云大師多多幫忙。
普云大師一直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悲喜不顯,但卻十分合乎他得道高僧的形象。
鄭氏吃的就是這一套。
可以說,普云大師越顯得高深莫測,在她眼中,就越靠譜。
高僧么,豈能同天下蕓蕓眾生一個樣兒?
至于安笙?鄭氏找她來不過是因為兒子堅持,這會兒有普云大師在,自然還是讓普云大師替兒子瞧病,她才放心。
普云大師替陸銘診脈的時候,房里安靜極了。
鄭氏跟魏氏都一臉緊張地盯著普云大師。
陸錚則面無表情地盯著陸銘,不過,他平日也總是這副樣子,所以,倒是不顯得奇怪。
林氏雖然心中不快,但是,在這樣的場合下,自然不會做留人話柄的事情,所以,跟常日里的模樣倒也差別不大。
鄭氏沒提讓自己給陸銘診脈的事,安笙自己也就什么都沒說,站在陸錚身邊,恬淡得很,倒顯出些與世無爭的意味來。
但實際上,她遠沒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那么淡然。
她知道,陸銘在看她,同樣的,她也在看陸銘。
只不過,大家的目光都不那么明顯罷了。
床上的青年,姑且算是青年吧,陸銘瘦弱的樣子,說是少年,倒更貼切一些,大概是因為生病的緣故,陸銘的眼下有著濃濃的青黑,一錯不錯地盯著人看的時候,很容易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
可這份陰沉,在陸銘眼中柔潤的水光下,又變成了脆弱無害。
但安笙知道,這個人,絕對不是他外表所表現的那樣無害。
陸銘想要什么,安笙大概能猜到。
但陸銘此刻的表現,卻讓她有些看不透了。
陸銘為何,要一直盯著她看?
很快,陸銘的反常就不止安笙一個人看到了,陸錚也注意到了。
所以,陸錚不經意地向旁邊跨了一步,正好擋在了陸銘和安笙中間。
理智上來說,安笙其實并不贊同陸錚這樣做。
正因為陸銘反常,他們現在才更應該弄明白陸銘反常的原因。
但是,感情上來說她也理解陸錚這樣的做法。
罷了,不管陸銘要做什么,她都接著就是了,再不濟,還有陸錚擋在自己的面前,不是嗎?
就如同他方才毫不猶豫地站到自己面前一樣。
安笙并沒有等多久。
普云大師很快就診完脈了,然后,所有人都看見,陸銘近乎渴望地看著陸錚的,背后。
陸錚背后站著誰,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說,陸銘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他想要讓安笙給他看病。
面對兒子的“渴望”,鄭氏最終還是妥協了,她看向安笙,用請求的語氣說道:“請顧二小姐也幫忙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