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門外傳來小內侍的通傳聲,“陛下,刑部尚書求見。”
這個時候?
皇上眼底面上儼然是一驚,“什么時辰了?”
轉頭問了內侍總管一句。
內侍總管躬身回稟,“寅末了。”
都寅末了。
皇上朝依舊黢黑的窗外睇了一眼,都要快早朝了,回眸一掃眼前跪著的蘇瑜和趙鐸并暈倒的趙衍,道:“什么事,讓他早朝上再說。”
小內侍得令,片刻后,門外又響起回話聲,“陛下,刑部尚書說,事關皇室血脈,他不敢耽誤。”
一句事關皇室血脈出口,驚得屋里所有人都面色大變。
這原本是他要揭穿的事,趙鐸沒想到,這個時候,刑部尚書跑來做什么!
難道是刑部尚書“兢兢業業”,連夜審問顧淮山,顧淮山吃不住那牢里流水的刑具,把一切都招了?
可……該用的刑他都用過了,當時怎么不見顧淮山招供!
皇上則是一愣,皇室血脈,什么皇室血脈!
內侍總管……深深凝了趙衍一眼,心頭一嘆,外面好像起風了,這夏天,終是要過去了。
沉默片刻,皇上道:“讓他進來吧。”
語落,對蘇瑜道:“受驚一場,回去好生休息,明日朕讓人送了封賞過去。”
蘇瑜拜謝,行禮告退。
皇上點了趙鐸,“你送她出去吧。”
趙鐸應命,兩人離開,與進門的刑部尚書擦肩而過,趙鐸忍不住狐疑朝刑部尚書看去,刑部尚書卻是一臉急色,目不斜視,直奔皇上處。
養心殿的大門在背后被合上,眼見蘇瑜出來,守在外面的蘇恪立刻迎過來,上下打量蘇瑜一眼,眼見她無礙,松下一口氣,并未多言,只道了一句,“陛下是讓你候在殿外還是可以回府了?”
不及蘇瑜答話,趙鐸道:“父皇命本王送蘇大小姐回去。”
蘇恪抱拳行禮,“多謝陛下隆恩,多謝殿下,臣帶她回去就是,眼看到早朝時候,殿下為救臣侄女,一夜奔勞,臣感激不盡,就不費殿下辛苦了。”
刑部尚書一個皇室血脈攪的趙鐸心神不寧,他的確也無真心相送的意思,蘇恪言落,趙鐸便順勢道:“父皇說了,明日天一亮,便送了封賞安撫的賞賜過去,今兒讓蘇大小姐受驚受累了。”
蘇瑜立在蘇恪身側,沒有說話。
蘇恪又向趙鐸行了個禮,帶著蘇瑜轉身離開。
他們才轉身,就見一個小內侍滿面蒼白從屋里出來,趙鐸不顧蘇恪蘇瑜還未走遠,就急急抓了一個小內侍道:“什么差事?”
他問的聲音極低。
小內侍瑟縮著身子道:“陛下發了好大的怒火,讓奴才把皇后娘娘請來。”
說罷,不敢多耽擱,提腳就匆匆離開。
他前腳剛走,內侍總管便從里面又出來,面色凝重陰沉。
趙鐸立刻迎過去,“發生什么事了?”
內侍總管滿目復雜看了趙鐸一眼,低頭拱手,道:“奴才也不大清楚,陛下讓奴才去刑部大牢提了顧淮山過來,奴才先行一步。”
既沒有告訴趙鐸養心殿里究竟發生了什么,又不得罪人的透了個風聲給他,算是彌補。
內侍總管前腳一走,趙鐸咬牙切齒低低罵了一句“老狐貍!”
內侍總管走的快,不及蘇恪蘇瑜行至養心殿小院大門,內侍總管已經走出垂花小門。
可等蘇恪蘇瑜一出垂花小門,卻是見內侍總管正立在一側墻影下,眼見他們出來,立時上前,“奴才求侯爺一件事。”
竟是在這里專門等著他們。
蘇恪一愣,看向內侍總管,“您請說。”
內侍總管面上,還是方才的凝重焦灼,絲毫沒有退散,朝著蘇恪背后睇了一眼,壓著聲音,道:“請侯爺出宮后即刻去大皇子殿下府中一趟,讓他速速進宮,就說娘娘出事了。”
內侍總管言落,蘇恪眼底波光驟然變得凌厲,“皇后娘娘出什么事了?”
方才趙鐸抓著小內侍問話,他雖轉身走開,卻也聽清楚了那小內侍的回稟。
刑部尚書才進去,皇上就派了人把皇后請來……
內侍總管歉然一笑,“這個,奴才也不好說,只勞煩侯爺了。”
他不肯明說,蘇恪自然也不好再問,只得壓下心頭思緒,道:“您放心。”
言罷,內侍總管因著肩負圣命,便打了個千急急離開。
出宮的甬道上,蘇恪壓著聲音問蘇瑜,“陛下都問你什么了?”
蘇瑜便將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告訴蘇恪,“……三殿下聽我提起陸清灼毒殺顧熙未遂,被二殿下送到了宮里,當時就吐血昏厥了。”
蘇瑜言落,蘇恪微沉的面上,驟然一驚,顯然是對此事一無所知,月色下,他眼底的驚詫輾轉,片刻后,卻是滿眼寒涼的譏誚嘲蔑。
蘇瑜不明白三叔為何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正要張口問,蘇恪卻是道:“內侍總管明明就是出宮辦差,你說,他為何要讓我給大皇子殿下送信,而不是自己登門,賣了這個人情出去?”
說出這些話,他面上已經一片平靜,既無震驚也無譏諷。
蘇瑜只得吞下心頭升起的疑惑,略一思忖,道:“您去送信,皇后娘娘這里,無論出了什么事,都和鎮寧侯府有了千絲萬縷的關系,為了不被牽累,鎮寧侯府必定用最大的力氣來保下皇后平安。”
“如此,這件事就算平息,論起功過,內侍總管也算是功不可沒。就算失敗,畢竟鎮寧侯府早就表態,支持皇后,皇后出事,鎮寧侯府出力周旋也是情理之中,誰也不會想到會是因為他的一句話,更何況,他大可一口咬定,今夜并未透露任何消息。”
“事成則是雪中送炭,事敗則是隔岸觀火,可進可退。”語落,蘇瑜轉頭看蘇恪,“三叔,我說的對不?”
蘇恪一臉欣慰。
他方才問蘇瑜,不過是想著蘇瑜想要歷練,他有心考量考量她心機城府,不成想,竟是說的這樣精準,一針見血。
“那你覺得,這消息,我是去送好還是不送的好?”蘇恪眉眼含了笑,問蘇瑜。
仿佛今夜的事,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半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