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輕飄飄一句話,于顧淮山而言,猶如裂雷。
原本跪著的他,聞言頓時身子一癱,跌坐在地,驚詫錯愕看向皇上。
“你得感謝朕的二皇子去的及時,救了顧熙一命,不然,現在你們已經父女天人永隔了!”
說這話的時候,皇上瞥了趙鐸一眼。
只一眼,嚇得趙鐸生生一個激靈,臉色寡白,將頭低低埋到胸前,胸腔內,卻是心跳如雷。
“朕再問你最后一遍,當年,你是如何偷梁換柱的!”
顧淮山驚魂未定,心頭絞痛難耐,渾渾噩噩轉眸看向趙衍,答非所問,“他真的要殺了熙兒?”
話音問出,自然是無人回答。
皇上也是好耐心,覷了一眼天外漸漸透亮的天色,溺在寬大的椅子里,靜靜看著顧淮山。
良久,顧淮山抬頭,朝皇后看了一眼,眼底兇厲閃過,道:“不是偷梁換柱,衍兒,就是皇后所出!”
既然沒有活路,大家一起死好了!
就算不死,皇帝多疑,也未必能留皇后幾日!
皇上呵的一聲冷笑,“你倒是個忠心耿耿的!”
顧淮山茫然看向皇上,不解這話的意思,趙衍要殺顧熙這個噩耗,擊垮了顧淮山心里所有的防線,他幾乎不能思考。
趙鐸嚇得身子一抖,跌坐在地,皇上這話,分明是在說,顧淮山受他指使污蔑皇后,死到臨頭不肯改口,對他忠心耿耿。
可恨皇上這話說的不夠直白,他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死死咬牙,趙鐸一挺脊背,重新跪的筆直,道:“父皇,既然顧淮山死性不改,屢屢對母后不敬,又犯下這等欺君的滔天大罪,論罪,實在該誅九族!”
既是不能辯白,他唯有用此方法,來竭力撇清干系。
語落,果然迎上皇上狐疑的目光。
趙鐸挺著刷刷落冷汗的脊背,目光堅定,一瞬不瞬。
皇上嘴角一揚,冷笑道:“你當真覺得,該誅九族?”
趙鐸點頭。
皇上又道:“顧淮山的女兒顧熙,嫁給了趙衍,這九族,要如何誅?”
皇上此話一出,趙鐸腦中浮光掠影驟然領悟圣意。
為了皇室清白威嚴名譽,既然此事已經明了,皇上不愿再追查下去,對外,也不愿公開趙衍的身份。
心思一斂,趙鐸道:“顧淮山罪惡滔天,十惡不赦,他犯下的重重死罪,十有八九,都曾經被趙衍瞞天過海,他是主犯,趙衍便是幫兇,父皇英明,皇子犯罪,當與庶民同罪。”
趙鐸話音落下,皇上頓時哈哈大笑,笑聲卻是冷冽寒涼不達眼底,黝黑的瞳仁里,閃著無能能懂的光澤,“一會朝堂之上,朕會將此案交給你全權辦理。朕記得,顧淮山的案子,原本就是你在辦吧?”
趙鐸抱拳,“是兒臣在辦,兒臣一定不辱使命。”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趙鐸不敢再拿這件事對皇后如何。
皇上對皇后的袒護,太過濃烈,根本不是他能撼動的。
只能從長計議。
皇上和趙鐸的話,讓顧淮山心驚肉跳,“陛下,陛下,熙兒是無辜的,求陛下饒她一命,熙兒……”
皇上冷聲道:“九族之下,無辜的何其多!”
說著,一掃窗外天色,吩咐內侍總管,“好了,朕要上朝了!堵了他的嘴,送回刑部大牢。至于他……”看了一眼趙衍,皇上語氣一頓,又道:“連同陸清灼顧熙,一起押入天牢死牢。”
內侍總管當即執行。
顧淮山還欲再求,可惜內侍總管手快,不知從何處尋來的一團布,一把塞到他的嘴里,從門外點了兩個小內侍,直接拖走,動作快的猶如打了個閃電。
顧淮山和趙衍一被帶走,皇上轉臉看向皇后,滿面神色,終于是在看向皇后的一瞬,柔和了幾分。
可皇后卻是端坐于座,并不迎上皇上的目光。
皇上嘴角微翕,欲言又止,終是嘆了一口氣,“好生送娘娘回去休息。”
內侍總管領命,親自上前,彎腰作請。
皇后起身,朝蘇瑜看了一眼。
迎上皇后這一眼,蘇瑜驟然心跳。
皇后卻是僅看過一眼,便挪了視線,轉頭朝皇上行了個禮,離開。
仿佛今夜,什么驚天動地的事都沒有發生。
望著皇后的背影,皇上眼底瑟瑟一顫。
待到養心殿的大門被打開又合上,皇上視線一收,看向趙鐸,眉宇間,又如方才,冷若冰川。
趙鐸被皇上注視的心驚肉跳,一動不敢動。
良久,皇上道:“不要在朕面前玩把戲,朕還沒有到了龍鐘昏聵的地步!素日朕能容你們的小心思,是因為你們身上流著朕的血,可……朕不是事事都能由你們肆意妄為,這宮里,這天下,朕說了算!”
一番話,趙鐸猶如被冰柱澆灌,嚇得上下牙齒打顫,怎么都停不下來。
眼見趙鐸如此,皇上的臉色,才略略緩過一絲。
“你母妃,朕會禁足她半個月,她若想不開,你去同她解釋開導一番,這一次,朕不追究你們,不代表,你們還能繼續下一次!”
趙鐸立刻磕頭,“兒臣知罪,兒臣該死,惹父皇生氣。”
皇上雖是訓趙鐸,可蘇瑜聽著,卻是格外心驚。
皇上的意思很是明白。
今日的事,縱然他起初不知,可隨著事情的進行,他早就看穿一切,之所以當著趙鐸的面審問顧淮山,就是為了讓趙鐸知道,他的一切小算盤,都逃不過皇上的眼。
不過是要給趙鐸一個警示罷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可冒犯!
“好了,你去吧!”皇上一擺手,道。
趙鐸低垂的頭,眼角余光瞥過蘇瑜一眼,不敢逗留,立刻執行。
趙鐸一走,養心殿里,就只剩下皇上,內侍總管和蘇瑜三人。
“你上前來!”皇上指了蘇瑜,道。
聲音聽不出情緒。
蘇瑜聞言,攥了攥拳頭,領命上前,立在了方才趙鐸跪著的地方。
她站定,皇上卻是沒有發話,只一雙眼睛凝著她。
蘇瑜不敢抬頭,不敢看皇上,卻也知道,那雙眼睛里的神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