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趙瑜這些質問,那些跟著“女婿”來的秦軍,紛紛低下頭。
他們不知道,今兒的事,還和浪人有關。
作為軍人,他們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沒有命令,就算他們恨毒了這些浪人,也絕不會擅自行動。
可現在,他們難道是為了要給這些浪人討個公道,而一路急行軍過來?
他們在戰場上廝殺,不是為了保護這些入侵者,他們駐扎云南,也不是為了保護這些豺狼。
可他們不明白,他們的將軍,明明嫉惡如仇,為何不對這些浪人采取措施。
只要將軍下令,他們篤定,這些浪人,一定讓他們血灑云南大山,有來無回。
可……就算將軍沒有下令,難道今兒他們就要對這些殺了浪人給他們泄憤的人動手?
身為長官,敏銳的感覺到身后屬下氣勢的變化,“女婿”朝趙瑜他們一行人掃了一眼。
除了一個姑娘是低頭坐著的,其余,都是站著。
那幾個站著的人,不是背對他,就是側身對他,他看不清他們的樣子,可身形,卻很是熟悉。
死死盯著那個立在三個男子外的女子,“女婿”眼皮狠狠一抖,一把拽開扯著他衣裳的丈母娘,朝那女子走過去。
那婆子以為自己女婿是要去給自己出氣,頓時跟上去,“就是她,就是她最不把秦軍放在眼里,就是她讓人把這些可憐的浪人放血的。”
不把秦軍放在眼里?
隨著自己丈母娘的話出口,那“女婿”只覺渾身冒冷汗。
全軍上下,無人不對秦銘忠誠,可最把秦銘放在心頭的,就是赫蘭琦。
為了秦銘,她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她會不把秦軍放在眼里?
腦中飛快的思忖著,他大約明白過來今兒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猜不錯,應該是赫蘭琦他們一行人遇到浪人作惡,出了手,然后他丈母娘正好在圍觀者中……
他這個丈母娘,平時最喜歡的就是仗著他的身份,在人前目空一切,說一些自以為是卻荒唐至極的話。
平日了,和她說話的,不過都是鄰里,大家最多就是不搭理她。
可今兒她倒霉,遇上了赫蘭琦。
只是,赫蘭琦一向遵守秦軍規矩,沒有秦銘下令,她怎么會貿然惹事。
猛地,“女婿”身子一抖,朝赫蘭琦走過去的步子就僵住,轉頭震愕朝那一直低頭坐著的女子看去。
能讓赫蘭琦沒有秦銘的命令就動手的……老天,他怎么就忘了,軍營里,還有一個公主呢!
這個公主要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她是沈慕的妻子,赫蘭琦的結拜妹妹,是將軍的心頭……
思緒及此,“女婿”只覺欲哭無淚。
就在“女婿”被自己的愚蠢震驚的一瞬,他丈母娘以為他是要選擇趙瑜為下手對向,登時說道:“那個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就是她下令殺死官老爺的。”
“卑職罪該萬死,讓公主受驚了!”丈母娘話音不及落下,“女婿”撲通朝著趙瑜跪下,舉拳道。
頓時……
靜默的人群爆發出山洪一般巨大的響聲。
“公主?”
“公主?”
“公主?”
“她居然是公主?就說嘛,誰有這種底氣,敢殺了官老爺,還不把總督大人放在眼里,原來是個公主!”
“這下有好戲看了。”
“可不是!”
“女婿”的反應讓赫蘭琦大松一口氣,她原本側立的身子轉了過來,朝“女婿”看過去,冷聲道:“看來,你還不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女婿”低頭,不敢多語。
她丈母娘直接傻眼了。
啥情況?她女婿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秦軍大官嗎?怎么朝著一個丫頭片子跪下了?
不是,剛剛她女婿叫這丫頭片子啥?公主?
那婆子嘴皮一抖,撲通就跌坐在地上,驚恐之下,目光渙散。
公主……她剛剛還罵這個公主是……臭婊子!
驚恐之際,她白眼一翻,哇的吐出一口血,一頭栽倒在地,嚇暈過去了。
趙瑜冷眼看著“女婿”,道:“這些浪人作威作福,你們知不知道?”
“女婿”道:“知道。”
“知道為何不管?”
“我們沒有接到命令!”
所謂的命令,就是秦銘的命令。
赫蘭琦唯恐趙瑜對秦銘有什么誤會,立刻道:“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原因。”
目光灼灼,看著趙瑜。
趙瑜朝她點點頭。
“那你今兒來,若是坐在你對面的人不是我,大概,你就要除暴安良了吧。”趙瑜冷聲道:“你可真是一個盡忠守責的好軍人,沒有命令,就不敢對浪人下手,可沒有命令,就敢帶著自己的屬下來給自己的丈母娘撐腰!”
趙瑜的聲音不高,只有“女婿”和他身后一排下屬聽得到,那些圍觀的百姓,再靜默無聲,也聽不到趙瑜的聲音。
“女婿”身后的那些秦兵,面色鐵青。
“女婿”更是將頭埋得極低,“屬下任憑公主責罰。”
“我不懲罰你,我沒有權利懲罰你,至于你的錯,留著你們將軍回來自己懲罰吧!”趙瑜冷聲說道:“起來吧!”
“女婿”起身,自動站到赫蘭琦一側,而他帶來的那些屬下,則是依次在他身后站定。
現場圍觀的百姓,誰也想不到,事情發生到這一步,竟然是這樣。
這里,他們面前,居然坐了一個公主!
趙瑜沉默不語,顯然是在等。
“女婿”忍不住朝赫蘭琦道:“公主等誰呢?”
“女婿”的表現讓赫蘭琦并沒有將他排斥在外,故而低聲道:“等著把這活浪人全鍋端呢!”
“女婿”點點頭,沒有說話,眼睛不時的朝他丈母娘瞥過一眼,顯然滿眼都是擔心。
他丈母娘再多的毛病,再不對,可到底是他娘子的娘,是他兒子閨女的外婆,要真是這么死在這里……
赫蘭琦瞥了他一眼,轉頭吩咐一個兵,“把人送回去吧。”
“女婿”頓時滿目感激看向赫蘭琦。
赫蘭琦一臉冷色,“刁民一個,可再是刁民,也是民,軍不和民計較,因為他們就算是刁民,也不是豺狼。不過,要是有一天她真的已經刁民到和豺狼為伍的那一步,我手里的刀,第一個放她的血!”
這話,不是專門針對丈母娘說的,“女婿”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