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琿騙他們說,朝廷有令,要對外賓恭敬。”赫蘭琦試圖抓起最后的僥幸。
巴東酒樓的老板毫不客氣的反駁道:“他們是順民,他們用逆來順受討的一線生機不假,可他們不蠢,如果他們真的要反抗,這世上,縱然真的有朝廷律例約束的事,又有多少是因為觸及到百姓利益而被百姓集體攻破的!”
“何況,他們當中,不乏一些從外地回來的人,別的地方是什么情況他們難道不清楚?什么狗屁朝廷律例,不過是趙良琿用來斂財的手段,更是這些順民自欺欺人的方式!”
巴東酒樓的老板,聲音不高,可他的話,卻是震得赫蘭琦耳膜發顫,心頭打抖。
“那些被浪人欺負的百姓,他們的鄰居在沒有伸出援助之手的同時,甚至還有不少人趁火打劫。這算什么?難道姑娘還不明白?他們之所以被欺負到這一步,是因為他們骨子里有一個東西在作怪,那就是欺軟怕硬,欺善怕惡!”
“浪人利用了他們這種自私的欺軟怕硬,所以能一次又一次的欺凌他們,官府利用了他們這種欺軟怕硬,所以大搖大擺的和浪人勾結,可就在剛才,公主當著他們的面,當眾揭穿了所有人自欺欺人的謊言,朝廷沒有任何律例要求他們對外賓和善!”
“被揭穿的,不僅僅是趙良琿,更是那群習慣了欺軟怕硬自欺欺人的百姓。”
“再后來,公主當著他們的面,殺了趙良琿,殺了當地的父母官,你知道他們為何在公主的煽動下,就敢舉起武器去找那些浪人拼命了嗎?當真是公主的刺激起了作用還是那個小伙子具有領袖潛質?”
“都不是,是因為那些人知道,趙良琿死了,如果他們不在這個時候殺了那些浪人,一旦公主離開云南,朝廷派來新的官員,而新的官員再次和浪人勾結,他們面臨的,就不是現在這種忍辱偷生。”
“公主殺了那么多浪人,那些還活著的浪人,只會把這種同伴被殺的仇恨,瘋狂的發泄到他們身上!這個時候,他再不反抗,他們連茍延殘喘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們到了真正的絕境,所以,他們才崛起反抗!”
“而公主的那些話,不過是幫助他們迅速的看清楚自己的處境,迅速的讓他們明白自己立在了一個何等的絕境上,至于那個小伙子,他出現的……太及時了!”巴東酒樓的老板說著話,眼底帶著若有所指,朝趙瑜看去。
赫蘭琦已經徹底被他的話震撼。
她的心,在不住地顫抖,“你是想要用這樣的方式,逼得這些人,在血腥和打殺中,在痛苦和刀劍中浴火重生?”
趙瑜點頭,“但是,我又不夠狠心,所以,到最后,還是忍不住讓你派兵混在他們當中,來減少他們的傷亡。”
說著,趙瑜輕輕吐出胸口一團氣,朝巴東酒樓的老板看去,“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一個懂我的人。”
巴東酒樓的老板立刻起身,恭敬的彎腰,“草民班門弄斧了。”
趙瑜看著巴東酒樓的老板,眼底光影浮動,片刻后,道:“我若猜得不錯,你大概就是那個教書先生吧。”
巴東酒樓的老板彎著的腰頓時一僵,錯愕抬頭,看向趙瑜。
趙瑜一笑,“不知先生為何不繼續科考,反倒是開始經商了,據我所知,絕大多數讀書人,是瞧不上經商這種行當的,盡管他們窮的叮當響,可還是在骨子里執拗的認為,商人低賤。”
巴東酒樓的老板一臉晦暗的艱澀,“什么高低貴賤,活著就好。”
一句話里,帶著太多的辛酸,說罷,轉頭離開。
趙瑜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不及那老板走到柜臺前,趙瑜道:“先生不介意的話,不如陪我喝一杯,說不定,憑著我的身份,能滿足先生一個曾經瘋狂又執著的夢想呢,束河城一連損失兩個官員,當地秩序,總要有人接手不是。”
巴東酒樓的老板身子頓時一僵,蹭的轉頭看向趙瑜,死灰的眼底,是復燃的火苗。
趙瑜朝著那把他方才坐過的椅子瞟了一眼。
巴東酒樓的老板,折返回來,重新落座,“公主想要聊什么?”
“就聊聊,一個滿懷抱負的書生,是如何成為一個精明又不乏俠氣的商人!”
“公主的話題,永遠都是這么……刁鉆的一針見血!”巴東酒樓的老板舔舔嘴唇,道。
趙瑜輕笑,做出一副請的姿態。
赫蘭琦還沉浸在方才巴東酒樓老板說的那些話中,情緒始終緩不過來。
“公主若是真的想要知道,這樣一個書生的故事,不妨和胡巍耘打聽打聽,當年,他是如何派人百般殘害這個書生的。逼得這個書生走投無路,只能到秦軍的地界來做個酒樓老板。”
胡巍耘的名字被他咬牙切齒的說出,看著他眼底迸射的仇恨的目光,趙瑜嘴角微微一揚,笑容一閃而過。
這世間萬物,果然都是相生相克!
誰也逃不過。
“不知道這個書生知不知道,現在胡巍耘,可不是江州總兵了!”趙瑜輕輕道。
巴東酒樓的老板目光一瞪,“他死了?”
趙瑜嗤的一笑,“你怕是做夢都想讓他死吧!可惜,他現在風頭正盛,人到萬年,迎來了屬于他的輝煌時代。”
巴東酒樓的老板,臉色徒然鐵青。
“他現在,取代了齊煥,是新任兵部尚書,他的女兒,賢妃,撫養了皇后的嫡子,九皇子殿下。你說,他是不是迎來了新的輝煌時代?”趙瑜冥黑的眼底直直的對著巴東酒樓的老板。
她實在意外也驚喜極了,在云南,她居然能有這樣的收獲。
從她重生那一刻起,她的人生軌跡,似乎都格外受到老天的眷顧。
老天雖然剝奪了她所有的親情,可給了她沈慕,也給了她一個又一個的驚喜。
趙瑜的話意味著什么,這個曾經是書生的巴東酒樓的老板,再清楚不過,“若是讓胡巍耘成了天下的掌權者,這天下,就徹底完了!”
“所以,不知道這個和胡巍耘有深仇大恨的書生,還愿不愿意再入仕途?”趙瑜的聲音,帶著蠱惑的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