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公主憔悴不堪的抬了抬眼皮,看向陶予,“大人有所不知,我身子有些怪病。”
立在常德公主一側的尼姑立刻道:“常德公主近日病雖減輕,可依舊時不時就能睡著,若是……”
這話說的也算是明白了。
常德公主的病,說睡那就是要睡的,要是單獨說話,睡著了,這話就沒法說了。
陶予蹙了蹙眉,一臉為難,“可事關宮里的機密,除了公主殿下,旁人沒有資格得知。”
陶予瞥了一眼立在常德一側的尼姑,“雖說佛曰眾生平等,可公主不愿太后的秘密被旁人知道吧?”
常德公主是太后的女兒。
陶予語落,一瞬不瞬看著常德公主。
她臉上,除了露出一絲淡淡的如同霧靄一般的驚訝以外,并無其他更多的情緒。
陶予攥了攥拳頭。
他倆說話,人群里無人干打擾,可大家除了關心這個八卦秘密以外,也關心慧安啊。
人還在那挺著呢,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倒是趕緊救一救啊。
這話在大家心里打了個轉,也沒人敢說出來。
那個前去拿藥的燒火僧,也還沒有回來。
然而,心思歸心思,常德公主說話,卻是實實在在無人敢打斷。
陶予就盯著常德公主,等她回答。
然而……
陶予語落,長久無聲。
常德公主……睡著了……
眾人……
曾經,慧安是出面解釋的那個人,如今慧安在里面躺著呢,那個立在常德公主一側的尼姑便道:“大人也看見了,公主的病……實在是……”
陶予嘆了口氣,“敢問師傅法號?”
那尼姑立刻道:“貧尼惠通。”
陶予又嘆一口氣,“惠通師傅,靜慈庵,如今,誰還能當家作主?”
陶予聲音一落,大家立刻像中通和申通看去。
原本圓通活著的時候,慧安師傅最看重圓通師傅,可惜圓通師傅不慎撞樹,圓寂了。
如今,慧安師傅跟前的得意子弟,就剩她們兩個。
難道陶大人要在她們兩個當中選出一個當家人……不論是誰,只要接了慧安師傅,等慧安師傅圓寂之后,那就是新任的主持了。
想到這里,中通頓時慶幸,還好剛剛沒有去拿藥。
就在中通和申通彼此相視一眼,正打算向前一步的時候,惠通開口,“貧尼跟著公主已經數年,公主的事,除了慧安師傅打理外,就是貧尼在打理了,慧安師傅常年云游四海,這靜慈庵的零雜瑣事,貧尼便幫著照看。”
她此言一出,中通和申通頓時愣了。
和你有啥關系?你啥時候照看過寺院里的事了。
中通和申通心里極度憤怒不滿,卻也不敢說。
惠通的確是常德公主跟前伺候的人,不過……她也不是靜慈庵的老人,她是三年前才來靜慈庵的!
然而,心里再怎么怒火中燒,就是沒有那個膽子啊!
平日里,慧安師傅對常德公主都是百依百順,不敢說一個不字,更何況她們。
惹不起。
中通和申通臉上的神色,陶予看的清楚。
看清楚了,便轉頭對惠通道:“這么說,師傅算得上是公主的心腹了?”
惠通立刻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貧尼對公主,盡忠職守。”
一臉嚴肅。
陶予思忖一瞬,一臉的猶豫不定為難不決,片刻,吁出一口氣,道:“那就有勞惠通師傅了。”
惠通立刻上前一步,對著身側一眾尼姑道:“陶大人有話要單獨與公主講,爾等且先退出,一切等陶大人說罷再議。”
中通申通敢怒不敢言,轉身跟著大家出去。
陶予給圓通的表妹遞了個眼色。
圓通的表妹不落痕跡的走到了她們二人身后。
頃刻間,禪房里寂靜下來。
禪房一角,香爐里,香煙裊裊。
常德公主還在睡,陶予滿面虔誠的恭敬,看了她一眼,“公主殿下這病……”
惠通嘆了口氣,“上次瑜公主進宮,慧安師傅已經和她講了常德公主的具體情況,瑜公主也說了,想要將常德公主接進宮治療,無奈常德公主不愿和宮中人事有任何來往,回絕了,此次若非大人說,所言與太后有關,貧尼也不敢擅作主張。”
陶予怔了怔,有些說不上話,張張嘴,始終沒有出聲。
靜了一瞬,陶予道:“慧安師傅,圓寂了。”
陶予說著話,目光看著常德公主。
她仿似真的睡著了,羽睫一動不動。
倒是惠通,面上的戲份十足,帶著七分震驚三分悲慟,“大人說什么?慧安師傅她……她圓寂了?”
聲音里的顫抖簡直逼真至極。
陶予若不是之前得了趙瑜的消息,簡直就要相信她們真是慈悲的出家人了。
陶予臉色微哀,點頭。
惠通道:“那慧安師傅是怎么……”
陶予察著常德公主,道:“慧安師傅前些日子,進宮了,在宮里,她和公主殿下促膝夜談,整整一夜……”
陶予有意將聲音放緩。
常德公主緊閉的眼睛,終于一動,眉頭微微一蹙,轉瞬即逝。
惠通聽到慧安和趙瑜促膝夜談,也是驚得臉色大變。
陶予心頭冷哼一聲。
有情緒變化就好啊。
眼角余光,似有若無的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香爐。
香煙裊裊,騰空而起,香料……有時候,還真是個好東西。
惠通低頭看了常德公主一眼,轉而對陶予道:“那慧安師傅進宮和公主都說什么了?”
陶予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沒有得到答案,惠通越發心里惴惴不安,又看了常德公主一眼,然后道:“既是進宮,怎么好好地,就……圓寂了?”
陶予一臉悲慟,“她和公主一夜長談,翌日一早,公主從御膳房要了早飯,兩人還吃了,吃過早飯,公主去上朝,都還一切正常,及至公主下了朝,約了慧安師傅繼續聊天的時候,兩人吃了御膳房送來的小籠包,就……”
聽到小籠包三個字,常德公主緊閉的眼睛,驟然大顫。
劇烈的一顫。
臉色也跟著青了幾分。
陶予眼角余光掃過常德公主,只看著惠通,惠通的臉色變化,可比常德公主大多了。
胸口起伏,也明顯起來。
陶予非常滿意自己的說話效果。
“難道公主也……”惠通小心翼翼試探道。
陶予搖頭,“公主沒有吃小籠包,只吃了些點心,包子是慧安師傅吃了,吃了之后,不過半柱香,就毒發了。”
慧安死了,那她死之前,到底和公主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