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騎馬,就不怕跟不上。至于打獵,先看著就行,總之是安全第一。”臨行之前,張獵戶叮囑韓彥,“你是個讀書人,就是打不著獵物,也沒有人會笑話你的。”
韓彥聞言哭笑不得,知道解釋了也沒有用,干脆直接點頭應下。
過幾天就是小望之的生日了,寨子里已經有不少人提前送來了賀禮,到時候少不了要宴請大家,答謝一番。
所以韓彥便自請和張獵戶一起去打獵,準備宴請的食材。
“路上小心一些。”張李氏和舒予如同往常一樣笑著叮囑。
小望之也咧著小嘴揮揮手,跟著學道:“心!心!”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張獵戶和韓彥到馬棚里牽了馬,出了院子,各自躍上,一緊韁繩,嘚嘚嘚地朝深林行去。
見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叢林,舒予轉回目光,笑道:“也不知道韓大哥這頭次出去,都能打些什么回來。”
雖然上回兩個人一起去秀水河子鎮上買紙筆,她看得出來韓彥馬術不錯,身姿矯健利落,但是打獵可不是會騎馬就行了,更不是對著死的靶子射箭。
初夏山林蔥郁茂密,在其中策馬奔馳,追捕奔逃的獵物,可不是一件的容易的事情。
“打得到打不到的又有什么要緊的?橫豎還有你爹呢!”張李氏說著話手下不停,渾不在意。
獾子寨的住家戶都是靠打獵為生的,哪一個獵戶不打小起練就了一身百步穿楊的好本事?
就連大雪封山的冬天也鮮少空手而歸的,更何況是在野獸亂竄的初夏。
“那倒也是。”舒予想了想,抬頭笑應道。
韓彥大概是覺得以后要長住獾子寨,哪怕有各家的束脩供養著,也少不得要打獵補貼生活,或者是借此融入新的生活環境,所以才想要提前跟經驗豐富的老獵戶練練手,準備起來吧。
“倒是四月十九那天,小望之的周歲該怎么操辦,咱們得提前商量商量。”張李氏一面飛針走線,一面隨意說道。
舒予默了默,才笑應道:“這件事情還得等韓大哥回來之后,先問問他的意見。畢竟小望之是他的孩子,咱們要是貿然插手做主,總歸是不太好。”
張李氏聞言手下一頓,抬頭笑道:“你說的對,是我想的不周全。”
頓了頓,又抬手拍了拍額頭,悵然笑嘆道:“你還別說,這人和人相處得久了,哪怕沒有血緣關系,也會覺得跟一家似的。說話做事情,自然而然就沒有一開始的客氣有禮了。”
舒予笑著點點頭,看了眼正坐在席子上認真擺弄撥浪鼓的小望之,笑嘆一聲:“誰說不是呢!”
要不然,她先前也不會因為小望之的教育問題,直接和韓彥起沖突了。
張李氏嘆息一聲,干脆放下針線,看著咧嘴將撥浪鼓搖得歡響的小望之,低聲不舍道:“我有時候一想起過不了多久,小望之就要搬去他們自己的新家了,心里就覺得舍不得……”
幾個月的相處,她早就把韓彥和小望之當成是自家人了,尤其是小望之,感覺就像是她自己的小孫子似的。
冷不丁地人一離開,她只怕得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呢。
舒予嘆息一聲,沒有接話。
離別,不論是什么人之間,以什么方式的離別,總是讓人不舍心傷的。
“不過,韓大哥家離著咱家攏共也就里把路,娘要是想小望之了,咱們就過去看他唄!”舒予不忍一直沉浸在還未發生的離別凄苦當中,抬頭笑勸道。
張李氏苦笑著搖搖頭,嘆氣道:“過去竄門,哪能和在一處住著相比……”
這一想,又念及自己只得舒予一個閨女,將來定然是要嫁到別人家里做媳婦的,到時候他們夫妻倆就更加孤單無聊了,張李氏這心里愈發地低落難受了。
舒予見勸說不通,只能拿別的話岔開,免得母親沉浸憂思,郁結不解,傷心又傷身。
“娘,說到周歲宴,是不是還得準備抓周禮?”舒予另起話頭,一副興味盎然的樣子,好奇地問道,“不知道我周歲的時候抓的是什么東西?有啥意頭?”
周歲時候的記憶,原身沒有,她自然就更不知道了。
而爹娘一直也沒有提過這茬,她也就沒有想起來問。
眼下正好說到這事兒,舒予心里還是挺好奇的。
果然,張李氏一聽舒予這么問,頓時笑了起來,神情追憶道:“那時候家里窮,沒啥可準備的,就把家里有的能上桌的都擺上去了。
“當時你祖父祖母也都還健在,為了給你辦這個抓周禮,爹娘還跟他們慪了一場氣呢!
“你祖父祖母的意思是,你一個丫頭,哪里用得著跟個小子似的寶貝,擺什么抓周禮?
“可我和你爹卻心疼你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兒,疼愛得緊,不舍得你受一點委屈,比別人少一樣,哪怕是比小子也不行!
“你祖父祖母拗不過我們,就干脆氣得甩手不管。
“我和你爹一看這情形也生氣,就干脆把家里能搬上桌的都搬上桌了。
“我記得當時抓了一把米,捋了幾根野山蔥,放了針線笸籮,擺了幾個錢,又臨時制了一張弓,還有秤砣什么,林林總總的,大約有十來樣,圍著八仙桌擺了滿滿一圈呢。
“你祖父祖母嘴上不同意,心里卻還是疼愛你的。
“等到你周歲那天,老兩口又是幫著迎接客人,又是幫忙準備吃食的,忙個不停。到了你抓周的時候,他們比誰都靠得近前,就連我和你爹都被他們擠到了一邊呢!
“可是你倒好,被放到八仙桌上之后,圍著這些東西爬了一圈,瞅瞅這個又瞧瞧那個的,最后一個都沒有拿,只伸著手要娘抱,哭著鬧著要吃奶……”
說到最后,張李氏笑得樂不可支,捂著肚子直“哎喲”,哪里還記得先前因為小望之即將離開而郁郁不解的事兒。
引得小望之也丟開手里的撥浪鼓,邁著小短腿飛快地奔過來,一頭扎進張李氏的懷里,傻呵呵地跟著嘿嘿笑,樂得直打滾兒。
舒予一頭黑線。
當著滿屋子賓客的面哭鬧著要吃奶,真有夠丟人的……
怪不得爹娘一直都沒有跟她提過這茬兒!
不過看著對面笑得開懷的一大一小,舒予也忍不住翹起來了嘴角。
還是算了吧,啥面子不面子的,就當是自己效仿了一把老萊子,彩衣娛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