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彥知道舒予在擔心什么,驅馬上前,拉住她的手并轡緩行,笑著安慰道:“第一,鎮國公即便是嘉獎咱們,也未必有工夫親自接見。畢竟,在邊地,阻擊瓦剌人的事情時有發生,這并不稀奇。”
他們這回要不是由那生擒的頭領嘴里撬出了這個大秘密,估計劉縣令最多口中夸獎他們幾句,再獎賞些財物,并不會上報。
“第二嘛,鎮國公朱琨其人忠君愛國、剛正不阿,如果他知道實情的話,十有會護著小望之,而不是告密媚上。”韓彥笑道。
對于元嘉帝專寵趙貴妃,任由她霍亂后宮、朝堂一事,以鎮國公朱琨的性子來說,沒有秉本直奏、直言勸諫,已經算是給元嘉帝這個君王留面子的了。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前世元嘉帝重傷彌留之際,朱琨大怒,要不是元嘉帝留有詔命,將趙貴妃的后路都安排好了,只怕他能立刻提刀去把人給砍了。
舒予不知這些情由,不由地暗自擔心,追問道:“你怎么敢確保他會如此?萬一……”
韓彥輕輕地緊了緊舒予的手,示意她不必擔心,笑道:“你放心好了,就算是鎮國公要親自接見褒獎咱們,我肯定也不會帶著小望之過去啊!”
接受嘉獎卻帶著年幼的“兒子”過去,算是怎么回事?
舒予一怔,旋即長舒一口氣,笑道:“就是說嘛!我真是關心則亂……”
韓彥溫聲笑道:“有你的關心,才是小望之的福氣呢!”
頓了頓,又笑得一臉溫柔,低聲細語道:“也是我的福氣!”
說著,輕輕地捏了捏包在掌心里的舒予的手。
舒予只覺得臉頰一熱,怪地瞪了他一眼,用力地抽回手,一甩馬鞭,任便疾奔出去,只余嗔聲裊裊:“再不快一點,日落之前就趕不到家中了!”
韓彥爽然一笑,策馬追了上去。
茂密青翠的山林間,一時只余下馬蹄,相互應和。
待兩人回到獾子寨,寨中人少不得圍上來詢問情況。
韓彥撿能說的說了,不能說的一個字也沒有透露。
“縣尊大人說了,大家此次截擊瓦剌軍士,于靖邊有功,縣中會予以嘉獎。”韓彥笑道。
大家聞言都紛紛歡呼起來。
他們不在乎獎賞的的錢多錢少,關鍵是一種榮譽啊!簡直都可以寫入“家史”,代代流傳了。
一時間,整個獾子寨都因為這件事情騰起來。
那日沒有跟去打獵的人,事后聽起來回來的人講述當時的事情,一個個都覺得十分驚險,心中很是羨慕。
作為邊地常年經受瓦剌侵擾的百姓,誰不想殺敵報仇呢?
倒是韓彥和屬于對此付之一笑,并沒有放在心上,專心教導那一大一小兩班孩子去了。
可是寨子里出了這樣的英雄事跡,孩子們心里也不平靜。
除了那日央求著一同跟去的王平之外,其他人不敢問韓彥這冷面夫子當日的情形,又覺得王平估計是湊數,所知肯定不多,于是一到課下,就趕緊都圍著舒予嘰嘰喳喳地問那日的情形。
舒予倒是不厭其煩,將韓彥指揮若定、飛身擒下對方頭領的英姿,以及大家互相配合,最終完美取勝的英雄事跡說得精彩絕倫、聲情并茂。
聽得韓彥這個當事人都不好意思起來。
然而孩子們卻很是敬佩,看向韓彥的目光都是冒著星星的。
下午的習武課上,沒有一個孩子再偷懶,一招一式都擺得像模像樣的。就是白亮這樣專攻讀書做學問的人,今日也收起了平日練功時的應付和懶散,全神貫注起來。
至于王平這個班里唯一參與此事的小英雄,更是成了大家仰慕追隨的大哥,走到哪兒都一堆小跟班艷羨追捧,搞得一向愛和白亮爭高下的王平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
三日后,縣中的嘉獎就發放下來了。
每人一匹上好的錦緞,外加加蓋有官府印章的文書褒揚。
至于韓彥,又與別人不同,除了這兩樣之外,另外多了一封銀子。
韓彥私下里清點一下,正好百兩之數。
康平縣地僻偏遠,縣衙的庫房估計也并不充盈,能夠拿出這一百兩銀子來獎賞他,也不算少了。
韓彥知曉劉縣令這是特地獎勵他最先察覺靈微道長可疑之事的,說了兩句場面話,便收了起來。
其他人卻以為這是對韓彥領導指揮作戰的獎賞,均覺得理所當然,并沒有因此就生出不滿攀比之心來。
要知道,上次從那些瓦剌軍士身上搜到了戰利品,可遠不止這個數呢!然而韓彥和屬于一律不要,讓他們大家自行分了。
與嘉獎一同前來的,還有劉縣令的誠懇邀請。
劉力避開眾人,恭敬地躬身做請道:“鎮國公已經派遣黑甲衛隊,和王都監一起回來了,目前正正式著手調查這件事情。縣尊大人想請韓先生一同前去出謀劃策,力求一擊必中。”
畢竟,如果靈微道長真的從遼東軍中逃出的瓦剌奸細的話,那韓彥就是首功。而且從那日韓彥的表現來看,此人沉穩鎮定、足智多謀,有其相助,定能讓事情更加順利。
韓彥倒也不推辭,點頭應下,當即簡單地收拾了行裝,與劉力一同前往康平縣城。
舒予目送兩人遠去,焦灼不安地在家中等待消息
等韓彥和劉力一路趕到康平縣衙時,劉縣令等人已經在正廳里等著了,與劉縣令一同坐在主位的,是一位面容冷肅的黑甲衛隊頭領
韓彥一眼掃過去,就認出對方是那日在街頭差點沖撞了舒予的黑甲衛隊的頭領。
韓彥極為快速地掃了一眼在座的諸人,發現好幾個當日一同議事的熟面孔都不見了,心里不禁“咯噔”一下,看向譚教諭。
果然有人和靈微道長私下里交往過密嗎?
譚教諭微不可查地點點頭,又輕輕地搖了搖頭。
韓彥在心中默然思索片刻,憑借兩人相交多時的了解,大約明白譚教諭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確實有人和靈微道長私交過密,但是并沒有明知對方的身份還與對方勾結,更沒有將他們那日對靈微道長的起疑的事情告訴對方。
畢竟稍有不慎,就是通敵叛國,誰也不敢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