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獵戶夫婦倆少不得詢問韓彥和舒予這一個月的經歷。
韓彥在軍中當差,長留軍營還說得過去,可是舒予一個姑娘家,也在那里滯留將近一個月,多少有點說不過去。
好在韓彥和舒予對此早有準備,遂揀能說的都說了,至于那不能說的,譬如兩人被瓦剌可汗親自設伏追殺差點殞命,再譬如養傷期間兩人一直同住一帳雖然并未同床,中間更有帳幔隔開……
等等,諸如此類的,自然是不需要多加贅述,免得老兩口擔心。
果然,張獵戶一聽韓彥竟然是鎮國公的同門師弟,而舒予竟然憑借一幅隨手畫的地圖得到了鎮國公的賞識,光顧著激動去了,哪里還去管那些他們刻意隱瞞的細枝末節。
張李氏倒是想仔細問問舒予這一個月來的吃住情況的,但是看張獵戶正在興頭上,一直問東問西的,根本就不給她插話的機會,而且韓彥還在一旁坐著,她直接問了顯得她有多防備和不信任韓彥似的,遂只得忍耐下來,準備等私下里再問舒予。
然而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夜闌人靜,張獵戶酒后沉沉睡去,韓彥和小望之甥舅倆相攜歸家之后。
張李氏忙完之后,直接去西間和舒予同睡,嚇了舒予一跳。
“娘和爹鬧別扭了?”舒予問道。
不然怎么會“分居”。
張李氏沒有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道:“你倒是成天不盼著我和你爹一點兒好!”
舒予聞言知道自己想岔了,一面嘿嘿地賠著笑,一面往里讓了讓。
張李氏脫了鞋上炕,靠在炕頭,看著舒予明顯黑瘦了一圈的臉兒,直心疼。
“瞧瞧,都曬黑餓瘦了……”張李氏嘆息一聲,警告道,“以后可不許一聲招呼不打,就在軍營里住那么久了。你一個姑娘家的,多不方便吶……”
“古時不是還有木蘭替父從軍的嘛!”舒予習慣性地和張李氏頂嘴,待看到自家娘親黑了臉,立刻又乖覺地討饒道,“爹年富力強,又不在點兵之列,我自然不用替父不從軍,不從軍的,嘿嘿……”
張李氏被舒予這么一賣乖討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抬手戳了戳她的腦門兒,見她夸張地捂著額頭呲牙咧嘴的,一時哭笑不得。
“就知道跟我耍貧嘴!”張李氏瞪了她一眼,道,“我問你,你在軍營這一個月,吃住都事怎么過的?”
“還不就是那樣過的。”舒予知道自家娘親想問什么,故意打哈哈。
“你別跟我打馬虎眼。”張李氏眼睛一瞪,直接將躲到被窩里縮起來的舒予又提溜了出來,追問道,“我問你,你是不是自己睡的?還是……”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舒予不悅地撒嬌搶斷了:“娘你說的什么呀!我當然是自己睡的!”
這點操守她還是有的。
雖然她是個現代人,但韓彥可是個實打實的古人,她就算是再愛韓彥,也不希望他因為這些事情看輕了自己。
更不想讓一心疼愛她的爹娘跟自己受人指點。
張李氏原本還想追問舒予是不是自己獨睡一只營帳的,但是見舒予一臉的不悅和堅貞,遂又把話都咽下了回去,轉而諄諄訓誡道:“姑娘家要自重自愛,否則別人也會輕賤了你去……”
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堆,一直說到舒予上下眼皮直打架,張李氏這才意猶未盡地收住話頭,催促她道:“瞧瞧這累得,沒說兩句你就昏昏欲睡了,也不知道這一個月在軍營累成了什么樣兒……
“趕緊睡吧!”
張李氏看著舒予臉上的倦容,心疼地嘆了口氣。
別人家的閨女都是嬌養在家里,最多做做些許家務而已,偏偏她家的閨女命苦,家里家外的都要操持,如今竟然還跑到軍營效力去了……
想起韓彥說的軍營種種,張李氏既欣慰,又心疼。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愿不要鎮國公的賞識夸贊,也希望自家閨女生活得安穩一些、輕松一些……
舒予迷迷糊糊地應了,心里卻安穩又妥帖,很快便陷入沉沉的夢鄉。
還是家里好啊,就連老爹的嗜酒、娘親的嘮叨,都讓人覺得分外親切喜歡。
窗外明月當空,清輝遍灑。
韓彥坐在窗前,點著油燈,將先前未曾來得及拆閱的書信,展開來看。
兩封同樣都是六月初和莊賢的第一封信一塊寄到的。
韓遷在信中說他會為小望之的回歸小心鋪路的,讓韓彥不必擔心;又依舊問了他成親的事宜,問還缺不缺什么,如今也方便了,直接托王記馬行的商隊送來即可。
另外還在信末說,他此次隨同寄來的還有一封給鎮國公的信函,請他幫忙照看幼子“幼孫”的。
因為不知道何時寄送給鎮國公合適,又怕韓彥著急需要引薦,遂一同寄來了,讓韓彥自己看著辦。
韓彥拿起另外一封信,上頭果然寫著幾個大字“直節兄親啟”。
直節是鎮國公朱琨的字。
韓遷雖然和鎮國公算不上熟識,但是既然同朝為官,多少還是有點面子上的交情的。
況且此番來信又是為了“私事”,稱呼對方的表字當然比爵位官銜更為合適。
想到自己和鎮國公如今已經認了同門師兄弟,關系不同往日,暫時不需要這份引薦信更近一步,韓彥遂將信件仔細地收藏起來。
等到來日尋個機會讓鎮國公見一見小望之,將事情挑明了,再將這封引薦信奉上以驗明自己的身份也不遲。
第二日一大早,韓彥帶著小望之去張家蹭了早飯,又將回信送去白家交給白起,便去知會各家,學堂明日復課。
已經耽誤了個把月,不能再這么耽擱下去了。
經此一事,較之前世,鎮國公必然會提前籌謀,隨時準備對瓦剌用兵。
小望之回京之期或許會提前,他必須要在此事之前做好一切的準備,包括為小望之培養一批忠誠可靠的文武隨扈。
舒予本來覺得七月天氣依舊炎熱,可以再多等幾日復課。
然而聽韓彥分析完之后,確實覺得時間緊迫倉促,一切都容不得他們慢慢來,遂也同意了。
“不過,這最終還要看孩子和家長們的意見。”舒予補充一句。
學習又不是“強買強賣”,強扭的瓜可不甜。
“這個我自然省的。”韓彥笑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