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嫂最是親善,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自不會坐視不理。”
李祐明和方氏不愧是夫妻,故意看了眼“落寞”的李祐堂,笑瞇瞇的說道。
親善你個羊駝駝啊!
柳氏根本不想把中饋交給方氏,還什么“請教”,她更不想“教”方氏。
但老祖宗發了話,柳氏也不敢違逆。
她心里不甘,自以為不著痕跡的朝自家夫君使眼色。
殊不知,在場的人全都將她的舉動看在了眼里。
對嘛,這才符合柳氏的性格。
反倒是李祐堂,今天有些反常!
都說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的敵人。
這句話套用在李祐堂和李祐明這對孿生兄弟身上格外合適。
他們一胎所出,從小一起長大,相互爭斗了六十多年。
幼時比讀書,成家后比仕途,隨后又是比兒子、孫子……相愛相殺了這么多年,最了解彼此的就是彼此!
眼前的這個李祐堂,卻有些讓李祐明看不明白。
換做往常,眼見父親這么器重他們夫妻,他這個大哥早就又急又怕,拼命的在父親面前表現了。
今天他這是怎么了?
老祖宗也發現了李祐堂的反常,他微微蹙了蹙眉,暗暗將這一節放在心上,想著待會兒命人去好生查一查。
李祐堂只是冷眼旁觀,并不是個死人,他感受到了妻子的目光,扭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而后開口道:“父親說的是,娘子腿傷未愈,還需要靜養,確實不好勞神管理家務。弟妹是個能干的,過去也曾給娘子打過下手,現在接手倒也妥當。”
“郎君——”柳氏實在忍不住了,顧不得在人前,不滿的喚了李祐堂一聲。
李祐堂遞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繼續道:“這些日子阿爹身體欠安,我的精神也時好時壞,阿弟能回來照看父親,更是再好不過了。”
除平宜縣君外,李祐明一系的人馬全都露出見了鬼的表情。
這、這還是他們認識的李祐堂嗎?
“阿弟既然回來了,你能者多勞,索性來幫我打理一下家學吧。”
什么??
李祐明好想走過去扯扯李祐堂的面皮,確定一下眼前這人是不是他本尊。
李其玨則是想看看外頭的日子,娘的,不會真從西邊出來的吧。
老祖宗則面沉似水,一雙古井般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看著李祐堂,試圖看破他的偽裝,直擊他的內心。
正所謂無欲則剛,李祐堂暫時放下了李家家主的爭奪,也就沒什么可求老祖宗的地方。
哪怕是老祖宗沉默的樣子有些嚇人,李祐堂也毫不畏懼的直視回去。
“大郎,你真想把家學交給二郎打理?”老祖宗終于開口了,聲音沒有起伏。
柳氏趕忙偷偷扯了扯李祐堂的衣袖,提醒他別犯糊涂。
李祐堂沒有理睬,而是坦然的接受老祖宗的注視。
自從前兩日他生平第一次反抗了父親,束縛在李祐堂身上的無形枷鎖仿佛被打開了。
再次坐在老祖宗跟前,再次面對他的冷漠和嚴厲,李祐堂卻沒有了懼怕。
“回父親的話,兒確實想把家學交給二郎。”
他家十八郎說了,家學就是個大泥坑,誰碰誰麻煩。
有跟那些貪心不足的族人周旋的閑工夫,他還不如好好的寫書、上課哩。
因為李祐堂心里明白,家學是整頓不出什么成績來的,而寫書、授課卻能讓他揚名天下!
“好,既是如此,那家學就交給二郎了。”
老祖宗表情很淡,看不出喜怒,“大郎也說了,能者多勞,二郎向來能干,除了家學,我再調撥一百部曲給你,你代為父好生操練操練。”
部曲?!
老祖宗竟然將李家最根本的部曲分出一百交給李祐明?
柳氏的眼睛急得都紅了,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她真想抓著李祐堂的衣襟問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李祐堂有一瞬的怔愣,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呵呵,老祖宗果然就只有這么一招啊。
眼見他放棄了中饋、放棄了家學,便拋出了更大的誘餌。
要知道,老祖宗把那幾百部曲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當日他搬進百忍堂的時候,老祖宗都沒說分出些部曲交給他。
如今……李祐堂搖搖頭,交出來又能怎樣?
只要老祖宗在一日,他就能隨時收回那些部曲。
李祐堂在李壽的引導下,暫時跳出了李家這個是非圈,成為了旁觀的局外人,看事情更為客觀。
而李祐明還在圈里,他遠沒有李祐堂想得透徹。
一聽父親要交給他一百部曲,他激動得滿臉通紅,身子忍不住的微微顫抖。
“阿、阿爹——”您真的要分給我部曲?
激動得他話都說不全乎了。
李祐明這種近乎失態的反應,讓老祖宗很滿意。
他輕輕頷首,目光里滿是鼓勵:“二郎啊,你可要好生操練那一百部曲啊。你若是操練好了,我再分給你一些。”
“阿爹放心,兒、兒定會好生操練,絕不辜負您的信任!”
李祐明像個熱血的年輕人,把胸脯拍得啪啪響,就差賭咒發誓自己會好好干了。
“嗯,你素來是個好孩子,阿爹心里都清楚。”老祖宗這話似有所指。
至少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
李祐堂和李祐明是對立的兩兄弟,李祐明是個好的,那這是不是說,李祐堂不好?
“哎喲,我的腿”
柳氏再也忍不住了,她故意別了一下自己的傷腿,慘叫一聲,整個人便昏了過去。
“娘子!”
李祐堂心疼妻子,也知道今天的事刺激到了柳氏,眼見她疼得昏厥,急忙撲上去,一把將柳氏抱住。
老祖宗對幾個兒子都不假辭色,但對柳氏和幾個兒媳婦還算和善。
看柳氏疼得額頭都滲出了汗,顯然不是裝病,他沉聲吩咐道:“來人,把阿柳抬回去吧。然后再請個大夫,好生給她瞧瞧。”
“是!”
四個健壯的婆子抬著肩輿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將柳氏放到肩輿上,然后慢慢的抬了起來。
李祐堂跟老祖宗告了退,急急的跟著一起出了益康堂。
“哼,我就知道她不會輕易交出管家權,果然又是這一招。”
方氏暗暗在心里罵著柳氏狡猾,“不過,你也拖不了太久,老祖宗擺明厭棄了你們夫妻,就算你借故拖延,這中饋早晚都要交到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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