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了口氣,唐元貞緩聲說道:“貓兒,這幾日你可有聽聞京中的流言?”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有這么多吃飽了沒事兒干的人,自家的事不管,卻總盯著別人的肚子。
唐元貞是國公夫人,王懷瑾又升任了大理寺卿,成為握有實權的九卿之一,唐元貞平日里的交際著實不少。
她素來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加上世家出身,在京城權貴圈的人緣很不錯。
可這些天,唐元貞明顯感覺到素日交好的那些貴婦們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唐元貞是個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察覺到了不對勁,自然要仔細查問。
這一問不打緊,唐元貞險些被氣了個倒仰。
還是跟她十分要好的某位夫人,被她追問得急了,方委婉的說了句,“阿唐,你與安國公感情甚篤,我們都知道,可、可還有許多不明就里的人,直說‘難怪李十八膝下空空卻不敢納妾,原來是其妻家學淵源’!”
唐元貞差點兒沒吐血,什么叫“家學淵源”?
不就是暗罵她和貓兒母女兩個都是妒婦?!
唐元貞和王懷瑾成親三十年,夫妻從未紅過臉,別說什么侍妾、庶子了,王懷瑾連伎館那些風月場地都不去。
唐元貞這般有福氣,不知羨煞了多少女人。
有的人羨慕,但還有一些自己過得不如意就見不得別人幸福的人,硬是說唐元貞是妒婦,仗著自己生了三子一女,又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女,所以處處拿捏王懷瑾。
不許王懷瑾納妾,連王懷瑾跟前的侍婢也都是粗苯憨傻的……種種事跡,仿佛她們親眼所見一般。
明理的人,當然不會相信這些;
可世間更多的還是那些篤信所謂“無風不起浪”的人,她們或許無心,或許嫉妒,很樂于傳播這些流言蜚語。
尤其是最近幾年,唐宓出嫁了,嫁的還是一等世家李家子。
高嫁也就罷了,女子高嫁的不知凡幾。
可很多高嫁的女子,到了婆家,處處謹小慎微,動不動還會受氣。
哪像唐宓,嫁入高門,竟比在娘家還要恣意張揚。
上頭有個名義上的婆婆,卻根本不敢管她。
丈夫沒有理由的站在她這邊,她稍微受點委屈,丈夫就急吼吼的幫她出氣。
最讓許多貴婦、貴女羨慕嫉妒恨的是,唐宓嫁給李壽都快四年了,一直沒有生育,李壽非但沒有納妾,居然還一如既往的寵愛她。
這、這般好命,怎能不招人嫉恨?
母親母親是這樣,女兒女兒又是這樣,如何不讓人眼紅?
所以,市井間便冒出許多關于唐氏母女善妒的橋段。
唐元貞命人仔細打聽了一圈,聽了下人的回稟,唐元貞又氣得半宿沒睡好。
那些無聊的長舌婦說她也就罷了,反正自己這些年就沒少聽那些酸話。
可她們說貓兒就不成!
還有個不能說出來的原因,唐元貞覺得,在貓兒久婚未孕這件事上,自己是有虧欠的。
明明一碗靈泉水就能解決的問題,可唐元貞遲遲沒有行動。
她不是不心疼女兒,而是,唐元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仿佛鉆了牛角尖,總想借著這件事考驗一下李壽。
李壽待唐宓好,這些年,唐元貞全都看在了眼里。
可有些事,不到緊急關頭是看不出來的。
就像后世常說的那句話:不到懷孕生孩子,女人永遠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人是狗!
種花家的人重子嗣,不知多少恩愛夫妻倒在了孩子這個關卡上。
唐元貞很想看看,倘或貓兒真的一時半會生不了孩子,李壽會怎樣?
納妾?
呵,如果李壽真敢納妾,唐元貞就敢讓女兒和離,左右貓兒年輕,嫁妝又豐厚,不管是再嫁還是想單身,都有資本。
但每每聽到外面的流言,唐元貞就忍不住后悔,堅定的想法也開始動搖:不過一碗靈泉水而已,只要讓貓兒喝了,一切問題都沒有了!
可考驗李壽的計劃她又不想放棄……
唉,真是左右為難,這些日子,唐元貞被煎熬的都快瘋魔了。
有時唐元貞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更年期了啊,怎么會這般矛盾。
“流言?”
唐宓小心翼翼的抱起胖侄子,這是王令儀和趙七娘的次子,剛出生第三天。
小小嬰兒還沒有張開,仍是一副紅紅皺皺的小老頭兒模樣。
唐宓熟稔的將胖侄子抱好,這才抬起頭,淡淡的說道:“不就是說我是妒婦,罔顧李家子嗣,攔著十八郎,不許他納妾嘛。”
她可是東廬書院的山長,每天都要去書院上班。
而東廬書院的先生們,亦有熱愛八卦事業的,所以,唐宓對市井間的新聞很熟悉。
說到這里,唐宓也總算明白了母親剛才問的那句話。
她抿了抿唇,輕聲道:“關于孩子的事兒,婆母什么都沒說。她、她老人家很疼我。”
雖然跟平陽接觸的時間并不算長,但唐宓天生六感敏銳,別人待她是好還是壞,她能清晰的感覺到。
“唉,你攤上了個好婆婆。”唐元貞由衷的嘆了一句。
“孩子的事,十八郎到底是個什么想法?”
相較于平陽,唐元貞還是更在意李壽的態度。
“十八郎?”
唐宓淺淺一笑,“他說順其自然。如果實在不行,那就過繼一個。”
經過李立德之事,李氏的人驟減不少,但也不是沒有人。
比如,跟李壽血緣最近的李赫,膝下剛好有一個兒子,妻子韋氏肚子里又懷了一個,看懷相,應該又是個男丁。
從李赫的兒子中過繼一個,相信李其琛和蕭氏都不會反對。
“過繼?他真這么說?”
唐元貞眸光閃爍了一下,急急的問道。
唐宓輕輕頷首,“嗯,他確實這么說過。”
孩子的事,唐宓也不是不急,可問題是,賈老神仙給她和十八郎都把過脈,兩人的身體都沒有問題,可就是遲遲沒有懷孕。
母女兩個正說著,長安火急火燎的跑了進來。
“貓兒——”
長安草草給婆母行了個禮,然后滿眼憐惜的看著唐宓,“你、你真是受苦了!”
唐宓一臉茫然,“……”
她怎么就受苦了?
長安又恨恨的說了句,“我就說李十八不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