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撩開的車簾縫隙,依稀可以看到林夫人難看的臉色,寧夫人勸了幾句,她也沒有想要下馬車的意思。卓越全本年齡最大的姑娘估計是想要回馬車里陪她,卻被她拒絕了。
隨后,寧夫人也沒硬勸,領著三位姑娘進了胭脂莊的店門。
008,幫我盯著蕭明珠喚了一句,沒有得到008的答復,她這才記起,008的程序出現了莫名的漏洞,現在正在自我修檢重啟之中。
沒有008的監視功能,她一下子還有些不太習慣。
自嘲的暗笑了自己兩聲,也明白為何鄭湘衣和小木石會一再的叮囑她,小心些008。
人啊,從簡入奢易,從奢入簡難。
哪怕她信了008,也是不能太依賴于008了,不然以后再遇上這種情況,她就得抓瞎。
腦子里無聊的想著這些問題,蕭明珠起身出了包間,她在樓梯拐角處尋了個樓下的人都瞧不見她,但她可以將樓下的一切都收入眼中的好位置,留意著寧夫人四人的行蹤。
寧夫人徑直讓店中的仆婦將新運到的脂粉都拿出來給那三個姑娘任意挑選,又留下了兩個嬤嬤陪伴照看著,就向仆婦詢問凈房所在。
隨著仆婦繞到了后間,寧夫人停下了腳步,就直截了當地問:“蕭姑娘可在店里?”
仆婦早就得了萬掌柜的吩咐,見寧夫人問起,如實回答:“蕭姑娘在二樓查帳。”
“你領我去。”
仆婦沒有拒絕,但不遠處角落里一個才總角的小丫頭,見她們轉身朝二樓所去,急忙搶在前頭報信。
蕭明珠得了消息,迅速的回到了房內坐好,她才給自己倒上杯茶,寧夫人就推門進來了。
“寧夫人,好巧。”蕭明珠起身給她見禮。
寧夫人聽到她喚自己寧夫人,而不是表姨,又記起上次自己登門,蕭明珠不客氣地打斷了自己的話,端茶送客之事,心里一下子堵得發慌。她倒不是還在生那股子悶氣,而是知道了真相后,對蕭明珠萌生了另一種更加復雜的感情,甚至是有些膽怯不敢面對。
何況好巧兩個字,真有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諷刺意味。真是巧合嗎,她明明是讓人打聽過,追尋著而來的。
站在門口,一下子寧夫人有些左右為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寧夫人,請進,我們坐下說。”蕭明珠又客氣地招呼了一句。
瞧著蕭明珠的眼睛,寧夫人有一陣恍惚,感覺心被擰了一把,狠心邁進了門。
既然來了,總得將話說明白才是。
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桌邊,挑了最近的位置坐下,蕭明珠又在原來的位置上落坐,示意商嬤嬤給她們添了茶。隨后,她雙手握著滾燙的茶杯,慢慢地搓著,視線一直在茶杯上,就再也沒有言語。
寧夫人尷尬,也難堪,但想到林夫人說的林家那事,她又隱隱能明白蕭明珠心中的怨恨來自于何處了。
她揮散掉心頭上的不滿,嘆了一口氣:“剛剛,你見過她了。”
“嗯。”蕭明珠應了。
寧夫人又道:“她是你大舅母。”
“我猜到了。”蕭明珠的回答應舊是簡單得不得了,一點多余的反應也沒有。
場面一下子又冷了,寧夫人這下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都猜到了,卻沒有給弟妹說話的機會,可見她并不想與弟妹交談。不過,她又在此處候著,只怕是故意在等自己。
有些話該說,還得說,要不然,只怕林家與蕭明珠之間的那層隔閡會演變成一堵高墻。
可是那些話要怎么說,怎么說才不傷人,才能將這些年的事都抹去?
林家人對蕭家人的忿恨這么多年都沒消,但蕭明珠當時只不過是一個剛出生的稚子而已,也是無辜的。表姐要是在天有靈,知道自家人這樣對她唯一的孩子,從不落淚的表姐必定也會傷心到暈眩過去的。
她脫口而出:“你是應該怨的,是我們不好”
這下輪到蕭明珠詫異了。
她真有不少的猜測,卻萬萬沒有想到,寧夫人突然會來這么一句。
一瞬間,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對了。
也許是開了個頭,寧夫人也覺得話不是那么難說出口了,她幽幽的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表姐逝世后,你父親親自到林家賠罪,將所有的情況都如實說了你外祖常年在外征戰,府里府外的事都得由你外祖母打理,你三舅舅幾乎是你母親一手帶大的,他們的感情極好。”
“當那慘事發生之后,最不能接受的人是你大舅舅,他在怒打了你父親后,與他割袍斷義,強行取回了你母親的嫁妝,要不是你外祖父壓著,他甚至都要求你父親將你母親的棺柩葬回到林家墓地里。”
“后來,太醫們都說你狀況不好,你父親要帶你去新安求醫,后來你大舅舅去了一次新安探望你,回來就對你外祖父他們謊稱,說你已死,你父親從外頭抱回來的孩子冒充表姐的親生女”
說著說著,寧夫人紅了眼眶。早早遠嫁的她,真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么多的隱秘,最近柳氏進京都,她氣憤地在柳氏前面說起蕭明珠的不是柳氏詫異,說真的蕭明珠早就死了,她們兩人懵了半天,這才理清楚一切,明白了真相。
一想到自己不僅在蕭明珠面前擺長輩的架子,甚至瞧著蕭明珠對自己態度冷淡后,還冷言斥責,心里有些愧意。
哪怕再是骨足至親,十幾年不聞不問,甚至都被別人當成個死人對待,誰又親近得起來呢?
蕭明珠完全聽呆了:“”
她能理解林家大舅舅當時的想法,他不僅恨祖母,恨父親,只怕也是極恨自己的,才會選擇這樣激烈的做法。
如果事情發生在小木石身上,她對害小木石的兇手和幫兇,估計會比林家大舅舅做得還要過份。
怪不得父親這么多年,還會堅持不懈地往林家送年禮,還會讓人冒充外祖父給自己回信,想必林家大舅舅做的那些事,他都是清楚的,又認定是自己的錯,才會沉默承受,而且還不想自己與林家心生了間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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