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解下了自己的腰封,用力撕開夾層,從中取出數十封書信放在地上,然后抬頭飛快地看向了一眼四周的勛貴和眾臣們,露出了凄美而有些失望的微笑。
雖然她眼神中的失望只是一晃而過,跟著韓允鈞一塊兒坐在隔間里休息的蕭明珠卻借著008看得清清楚楚,主要是038還特意的把楊茉莉的臉做了一個大特寫,她想忽略也難。
楞了會兒,她才反應過來,楊茉莉眼中的那一抹失望應該是沒能在殿內看到阿鈞或者自己,才忍不住流露出來的。看來,她剛剛嘴里說的孩子,應該也不是指煥哥兒,而是她的親生女兒。
這楊茉莉還真愛孩子,這個時候還不忘明里暗里替孩子打算,只是她的口氣怎么這么怪,太決絕了,就好像、好像……在做臨死前的懇求?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瞬間蕭明珠的身子僵了半邊。
楊茉莉既然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做好了進宮來告發的準備,肯定是知道自己和阿鈞還在宮里。她說那番的話是向皇上發現內心的請求,也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吧。
可是,自己明明答應過會想辦法照顧她和她的孩子的,她只要把證據交給阿鈞,阿鈞自然會把一切辦妥的,可為何她還要親自進宮來告發韓允景呢?
還沒等她開口找韓允鈞解惑,只見楊茉莉的嘴角邊流下了一絲烏黑的血線。
不好,她服毒了!038大叫。
殿內,一直防備著楊茉莉的顏指揮使也發現了這異樣,快步上前一把捏住了楊茉莉的下頜,強迫她把嘴張開,想要施救。可惜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轉瞬之間,血線就被成了血流,一發不可收拾。
隨后,皇上又召了在殿外候著的太醫正進來。太醫正先給楊茉莉喂了解毒丸,又在要害處扎了幾針,勉強緩住她的吐血之后,才仔細把脈查檢。末了,他搖了搖頭:“楊氏把鶴頂紅封在了蠟丸中藏在了口里,現在……已經毒入五臟六腑,微臣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皇上點了下頭,讓人把楊茉莉抬出去救治。
蕭明珠怔怔地看著被人抬走的楊茉莉,發覺她的嘴角邊上還帶著一抹慈愛和輕松的微笑,好像是她根本就不在意身體上的痛,以及即將來臨的死亡。
使用鶴頂紅,可見她必死之心有多么的決然。
她不明白,為什么楊茉莉要選擇去死,端端的活著不行嗎?
韓允鈞一見她失神的把椅子扶手給捏碎了,驚慌的打翻了茶杯,匆匆抓著她的手就強行扒著她的手指,急切地道:“傷著沒,快松開讓我看看。”
蕭明珠回了神,怕他著急馬上就松開手,韓允鈞仔細的檢查了一番,見掌心里戳了兩根細細的碎刺,心疼極了,忙讓知夏拿了銀針,替她把那碎刺仔細的挑出來,又取了藥水自己動手替她把掌心整個擦拭了一遍,才不滿的輕輕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下次可不準了。”
蕭明珠也顧不上這是在宮里,四周還站著眾多的宮人,她撲進韓允鈞的懷里,問道:“楊氏她……她真的會死嗎?”
他們離正殿只有隔了數十步,僅用十二扇的大屏風隔著。韓允鈞自然是知道那邊發生了什么的。他扶著她的身子,輕輕拍著她的后背:“不要想,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也許在她看來,這對她才是最好的結局……”
蕭明珠緊緊揪著他的衣襟,雙眼有些空洞,喃喃自語:“可是,有那么多的辦法,為什么要這樣……明明她那么漂亮,又那么聰明,為什么……為什么她要選擇死呢?
總不可能死才是解決困局的唯一辦法吧。
韓允鈞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們打小就在生死邊緣上掙扎,與藥為伴,知道生的痛苦,卻一直沒有放棄過希望,努力的想要活著,想要健康,想要長大,想要幸福的人生……所以根本就無法理解,為何一個人隨隨便便就放棄了生命,
而且,楊茉莉還是一個做母親的人,這更讓她無法接受。
不過,他卻是知道楊茉莉為何會這樣選擇的:“可是,這也許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了,置于死地而后生……”
當然,楊茉莉此舉,是置她自己于死地,而后孩子的新生。
哪怕韓允景有心謀逆,但楊茉莉是韓允景的妾,她不告發韓允景,那她是明知而不報,做為犯婦,也是謀逆大罪;她告發了韓允景,雖然成全了對國盡忠,但她就是叛夫之婦,在韓允景那里就失了情,而失了義,更是違背了那些酸腐夫子們的所講究的什么規矩,更是會被世人所不能容。
韓允景是父皇的親生子,又命不久已,這場叛亂雖然是他在背后謀劃,但真正動手的卻是韓允牧。事后,父皇肯定是會念及父子親情,最后給韓允景留下一點臉面的,哪怕楊茉莉舉告韓允景有功,但她本就不是韓允景的妻,沒有和離的權力,又沒有一個得力的娘家,最后還是要回到韓允景的身邊去的,到時候韓允景會放過她,會放過她的孩子?
而且,韓允景當初換子之事,雖然做得周全,但肯定還是有人知曉的,到時候韓允景一落罪,她的孩子做為謀逆罪人之子,自然也是要受到牽連的。
所以,她哪來的那么多的后路和選擇。
更何況,韓允景當初在宮里中毒,未必就真是那白蓮下的手。據他最近查到的線索,只怕那事與楊茉莉也是脫不了干系的。若這些事再被人翻了出來,她毒殺親夫,罪不可恕,也是死路一條!
還不如像現在這樣,干干脆脆的以死明志,把一切都做了一個了結,才能全節。
父皇念及她舉報有功,而且她生的又是一個女兒,自然就會抬抬手,容許他們幫著給她女兒一個新的身份,一份新的榮華。
“她是個聰明人,也是個好母親,她已經盡力了。到底,她還是救了孩子的性命前程。”
蕭明珠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她無法接受而已。
她恨恨地道:“男人做的混帳事,倒是讓女人跟著一起抵罪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