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良臣最后的機會,把握不住,他只能和鳥兒說再見了。
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自個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沖向門的瞬間,良臣這輩子都沒這么心跳加速過,感覺小心臟隨時都能從胸腔中蹦出來。
小刀劉和徒弟二人呆呆的看著如兔子般蹦噠的魏良臣,師徒二人竟然都忘記叫人了。
這也不能怪他們,想小刀劉祖傳手藝,東四胡同百年傳承,大內兵仗局指定凈身處,盛名之下,生意興隆,財源廣進。每日里右手給人凈身,左手收人紅包,被凈之人無一不感恩戴德,哪里遇到過這一幕!
這實在是,不合規矩啊。
凈身入宮,多么好的差事,昨這少年就想不開呢?
……
良臣就是想不開,不服氣,他才不要做史上第一倒霉蛋呢。
先前是沒有機會,刀架脖子上,不答應也得答應,現在有了機會,他還不跑!
別說,經這一嚇,良臣還真是時來運轉了!
門外,劉時敏和王曰乾沒有守在那,而是在不遠處一花臺邊說些什么,只王曰乾手下一個錦衣衛守在外面。
這錦衣衛是個力士,靠著墻正百無聊賴,等著里面傳來慘叫呢,哪曾想一道人影“嗖”的一下從他身邊飛過,嚇了他一跳,待反應過來時,那身影已是奔出一丈外了。
這力士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什么事了,立時便叫了起來:“人跑了!”
“什么?…快抓住他!”
劉時敏聽到動靜,連忙吩咐王曰乾趕緊帶人將人抓回來。可天色已黑,誰也沒看清魏良臣是往哪個方向跑,一時半會哪里能將人找出來。
“劉公公,現在怎么辦?”王曰乾提心吊膽,人可是他帶進皇城的,這要是出了什么事,姓劉的能保得了他?
“不必擔心,宮城門禁森嚴,他不可能潛進去,倒是外監各衙門容易藏身。”
劉時敏思慮片刻,讓王曰乾不要聲張,帶人把住外監各衙門和宮城大小通道,他去司禮監見陳公公,請陳公公下令各監自查,務必要將那少年找出來。
“好,屬下這就去辦!”
王曰乾點頭應聲,只要人不溜進宮城,這事便好辦。
……
良臣被關押的那地方乃是東安門外彈子房,這地方早前是專門捏制彈弓的泥丸的。不過接連幾任皇帝都不喜歡彈弓,這彈子房也就荒廢了,爾今被改成了錦衣衛的值房。
彈子房北面就是光祿寺,再往北則是內廷一些衙門機構所在。南邊則是太子進學的重華宮,西邊是東華門,進去就是宮城,即紫禁城。
劉時敏趕往司禮監請見掌印陳矩時,良臣正坐在一棵大樹下喘著粗氣。
剛才這一路跑的,不僅把他嚇壞了,更是把他累壞了。
回想起來,真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無比的心酸。
有大象腿抱吧,這象腿現在還沒自個小腿粗。你說裝個逼吧,又攤上個做夢自宮的神人。
除了客巴巴,良臣重生到現在,可謂是事事不順。
這大樹怕是有百年了,根深葉茂,良臣躲在里面,外面的人只要不鉆進來搜,不可能發現他。
苦的是,蚊子多,不敢打,怕被人聽到聲音。
良臣真的是被那劉大珰嚇到了,寧可躲在樹下挨蚊子咬,也不敢出去。
可,蹲了片刻,他動搖了,腦中想的和剛才截然不同,那便是寧可沒了小鳥,也不叫蚊子活活咬死。
良臣從樹下一點點的挪了出來,剛才只顧著跑,都不知是往哪個方向,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
側耳傾聽片刻,發現沒有追兵動靜,良臣緩了口氣,四處張望起來,不少地方都掛著燈籠,尤其是西邊,一眼望去,那燈籠和天上的星星般。
因天黑視野有限,良臣無法準確判斷出自己究竟在哪,他大致估了下,決定繼續往北邊走。
半柱香后,一座建筑出現在他的面前,門前掛有燈籠,良臣抬頭看了眼,上面掛著“番經廠”的匾額。
番經廠?
良臣搜索了下腦中記憶,對這番經廠沒有什么印象,不遠處好像有人過來,他忙溜到邊上的黑暗角落。
來人竟然是幾個太監,有說有笑的進了番經廠,這讓良臣一怔:難道我在皇宮?
有了這個疑問的良臣,越發不能鎮定了,因為現在,他真的是身處險境中了。
良臣不愿被人當剌客一樣抓住砍頭,只能想辦法趕緊離開。
從番經廠那里越往北邊走,碰到的太監便越多,有兩次良臣都沒地方可躲,只好低下頭,好在那些太監都沒有發現他有什么不對,讓他蒙混了過去。
良臣現在已經確定自己就是在皇宮中,并且他再往北走的話,肯定見到的就是北安門。
只是,北安門那里守衛森嚴,他要如何出去呢?
良臣頗是苦惱,走到司苑局和內府供用庫當中那條巷子時,他看到前面有一個小火者在掃地,左右沒人,他靈機一動,上前將那小火者揍暈,然后將對方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腰牌也隨手揣進了懷中。
他準備用這個小火者的身份出宮,只是經過一座和其他內廷機構相比,一點也不眼的建筑時,良臣卻停了下來,目光被匾額上的三個字深深吸引住。
匾額上的三個字便是——“司禮監”。
夜已很深,司禮監白日當值的大珰都已經散了,也沒有什么人進出,更沒有什么守衛士兵。
良臣躲在那看了片刻,覺得奇怪,因為司禮監可是內廷內閣所在,怎的卻如此寬松的。
他是有所不知,這司禮監只是宮中諸位大珰辦公批紅所在,重要的文檔奏疏都封存在文書房和司禮監經廠,加之又是在皇城之內,如何需要什么守衛。
帶著對司禮監的好奇,良臣悄悄的走了過去。司禮監的公門早已關閉,只邊上開有一道側門。
進去之后,良臣聽到有人說話,心中一凜,忙輕手罷腳的躲了起來。
“聽說常熟知縣楊漣舉全國廉吏第一,吏部有意任他為戶科給事中。”
“要是我沒記錯,那位楊漣是前年登進士第的吧?”
“不錯,此人是萬歷三十五年的三甲進士出身。”
“短短兩年,就由知縣為戶科給事中,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王公公準了。”
“王公公怎么會認識這楊漣的?”
“……”
屋中沒有人再說話,顯是此事涉及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