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路也能被官府收拾?
良臣不認為官府吃飽了撐的真收拾他一頓。
可看對方這架勢,儼然底氣十足,再結合建州使團入貢之事來看,良臣又有些懷疑他真要被扭送官府,是不是真要被打上幾板子。
現在內閣的首輔是東林黨的黨魁葉向高,雖然朝中還有齊、楚、浙等黨制衡,但國策大抵還是由東林黨掌控。
而東林黨對邊事的一貫政策就是——不要給我惹事,也不要給我犯事,就算你們有事,也不要讓我知道。讓我知道也行,反正我不管。穩定壓倒一切,朝廷必須太平,哪怕付出一些代價都可以。
因此,良臣不禁懷疑阿敏他們真將他扭送官府,那官府為了安撫建州使團,真的會要他好看。
誰讓他沒事找事,給朝廷添麻煩的呢。
念及后果,良臣無奈只得往邊上退了退。他現在有正事要辦,也實在是不能耽擱時間,給自己找麻煩了。
正常情況下,惹事的一方主動低頭,這事便可以結了。
良臣也是這么想的,他都退了,阿敏他們走人便是。
哪知,人家卻還有話要對他講。
“小家伙,你的眼神不對,怎么,你是對我們建州使團有什么不滿嗎!有就說出來,沒有就把你那眼睛給我閉上,否則,莫怪我替你爹娘教訓你!”
那建奴的漢話竟十分流利,甚至聽著還有點官話的味道,天知道他是從哪學的。
良臣眉頭微皺,本已淡下的火氣再次灼燒,目光變得比方才還要兇狠。現在不是他找事,而是對方找事了。
“你找死!”
那建奴見對方不但沒有乖乖的聽話,反而倒和他頂起來,也是大怒,抬手便要教訓對方。
扎薩克圖卻攔住了他,低聲道:“行了,斐度,莫跟這漢人娃子一般見識,回頭再嚇到他了,走吧,我們該回驛館了。”
阿敏沒說話,只笑了笑,這斐度是赫舍里家的,父親是自己阿瑪手下的一個牛錄,不過他娘卻是個漢人。
斐度這口流利的漢話就是跟他娘學的,但正因為他娘是漢人,所以斐度打小就被族人欺負,于是他便很想證明自己。
“三阿哥,不是我非要和漢人娃子一般見識,只是我們得告訴這些漢人,我們建州是白山黑水間的好漢子,是多闊霍神的子孫,可不能隨意叫人輕賤!”
斐度的語氣有些激動,打從入關之后,他就受夠了那些漢人看他們的目光。哪怕這些目光大多是友善,是好奇,但就是讓他覺得別扭。
這一切,只因他們終究和漢人不一樣。
“說的好,斐度,”
阿敏側臉看向自己的弟弟,“斐度沒有錯。”
說完,走到那漢人少年面前,上下打量了眼,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爾后一揮手,眾建奴立時隨他遠去。
阿敏一行走了后,良臣卻被圍觀的百姓指責起來。
“你小子干什么,沒事找事的,你剛才那樣看人家,人家建州使團不扭你進官府,是你小子燒高香了!”
“人家是來給咱大明朝貢的使團,你昨把人家當仇人看呢?這還好人家建州不與你計較,要是叫官府知道了,有你好看。”
“官府還好說嘍,這要是讓東廠和錦衣衛聽到,這小子我看鐵定掉層皮。”
“咱們是天朝上國,自當有天朝的氣度,怠慢使團可不是我天朝子民當做的。”
“……”
嗡嗡聲中,良臣悶頭提著酒和豬頭肉擠出人群,后方,指指點點的目光一道道的印在他的背影上。
我錯了,行不行?
直到積水潭邊,良臣心情仍就大壞著。
有的時候,一個人知道的太多,未必就是好事。
搖了搖頭,將煩心的事情扔到一邊,良臣決定找二叔好生喝一頓。
只是,到了馬場,良臣才知道二叔就在半個時辰前剛剛收拾包裹去了東宮當差。
良臣沒辦法,想起那日和二叔一起的陳默,便央求人去替他找來。
陳默聽說老李頭的侄兒又來了,很是吃驚,忙放下手頭的伙計奔到大門這邊來。
“你沒走啊?你二叔以為你回鄉了呢。”陳默很是驚訝。
良臣解釋道:“我這兩天有點事情耽擱了,今兒才得空過來。”
陳默點了點頭,告訴良臣他二叔被調去東宮了,找人得去宮門外的鐘鼓司值房。
良臣想了想,決定不去宮門找二叔,因為那地方不安全。他對陳默道:“那個,我就不去找我二叔了。若你有機會見到我二叔,勞煩給我帶句話。”
陳默點頭道:“說吧。”
“讓他好生伺候皇長孫。”良臣說了這么一句。
“嗯?”
陳默神情微變,不太相信老李頭進東宮是去照顧皇長孫的?
良臣和他不熟,自不會與他多講,順手將豬頭肉和酒遞給陳默:“本是帶給二叔的,既然他不在,就給你吧。”
陳默笑了笑,倒是沒有客氣,接了過來,又和良臣說了幾句,便回馬圈當差。
良臣沒地方可去,巴巴那里也不知晚上能不能回來,所以就在馬場外找了個陰涼處坐下,準備下午再去巴巴那里。
坐了一會,閑得無聊,良臣就用指頭捏螞蟻玩。玩得正高興,不遠處兩個太監有說有笑的打他前面經過。
因為覺得聲音有些熟悉,良臣不禁抬頭瞄了一眼,這一眼頓時大樂:那兩人不是胡廣和沙千刀是誰!
看這兩倒霉蛋穿的和二叔一樣的火者衣服,良臣眼珠子一轉,大是高興:真是山不轉水轉,沒想你這兩倒霉蛋真的混進公務員隊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