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了,肯定是虧了。
因為,魏舍人夢寐以求的事情終于來了!
皇帝已于六天前下旨召回李成梁,恩旨于京城歸養,另罷遼撫李炳,楊鎬復為遼東巡撫。
李成梁回北京養老,便宜老師楊鎬出掌遼東,對魏舍人而言,可不是天上掉餡餅,而是飛來橫福了。
區區四箱財寶就把自己給打發了,黑臉老漢這買賣做得太劃算啦。
用屁股也能想到,奴爾哈赤肯定是比良臣早一步收到了朝廷的人事任免,否則,他哪這么敞亮大出血呢。
李成梁這一走,黑臉老漢也麻煩。
要知道,楊鎬可是和他很不對付的。當年援朝抗倭時,就是楊鎬斷了老漢想帶兵去朝鮮混水摸魚,趁機擴大地盤的念頭。
現在楊鎬重新出山,奴爾哈赤屁股肯定坐不住,他眼下實力不足,難以和龐然大物的明朝抗衡,只能委曲求全,退而求其次。如此一來,魏良臣這個楊鎬的便宜學生自然就成了奴爾哈赤的心頭肉。
四箱珠寶外加一個女真第三美人,黑臉老漢真金白銀砸下去,為的就是聽個響。哪怕那殺子仇人為自己掙取一兩年時間都行。
六堡眼下已為建州實際控制,明朝想要收回,可不是一道公文這么簡單的事。真要興大兵來討,也得個一兩年時間準備。錢糧開銷那是天文數字,奴爾哈赤不認為明朝真的愿意為了六堡和建州開戰。
但是當今皇帝說一不二的一貫作風又使他忌憚,楊鎬老找他建州麻煩也使他不安,與備戰抵御明朝,整日提心吊膽相比,花錢買平安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幾道因素一結合,便宜的就是魏舍人了。
魏舍人這邊,也覺得便宜。
不是討了便宜,而是吃了大虧,他把自個賣便宜了。
良臣那個恨啊,沒有手機的時代,真是一步慢,步步慢。
倘若他先一步知道這個好消息,就不是四箱財寶的事,而是八箱、十六箱…
一個瓜爾佳氏不夠,再搭個阿巴亥還差不多。老漢真要舍不得,他大閨女東果格格也是又熟又貴的。
魏舍人容納百川,胸懷寬闊,不介意叫老漢一聲便宜岳父的。
只可惜,木已成舟。
拍拍屁股立時反悔,殺進大衙門再討個幾萬兩的事情,魏舍人向往是向往,可不敢啊。
人都是有底線的,誰個知道黑臉老漢的底線在哪呢。
再說了,他這事可不光彩,李成梁是滾蛋了,可舒爾哈齊這事還在。瓜爾佳氏于他而言,依舊是地雷。
要是叫言官知道他堂堂朝廷副使勾結建州都督,納了舒爾哈齊的女人為妾,收了建州的賄賂,還不罵翻天。
鬧大了,楊鎬保不住他,萬歷都不定能。
所以,只能吃啞巴虧了。
老漢這一手玩的也是漂亮,有瓜爾佳氏在,他就不怕魏舍人翻臉不認人。
龍虎將軍也是能上書朝廷的。
到時,究竟個什么情況,還不是老漢說了算。鐵證如山,魏良臣有一萬張嘴,也別想說清楚。
良臣那個郁悶啊,虧大了不說,還被人拿著把柄,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一棵海草,隨波飄搖,浪花里舞蹈。
人生啊,如夢啊。
尚伯芝不大識字,魏良臣又沒把楊鎬那信給他看,站在邊上看著魏舍人神色陰晴變化,不由很是緊張。
良臣看了他一眼,將事情與他說了。
尚伯芝愣了下,旋即就覺天清氣爽,直如下了一月的雨突然開太陽般。
老恩主起復遼撫了,這可真是東方紅,太陽升了!
良臣能夠理解尚伯芝的內心,做為楊鎬的老部下,他在遼東這十年日子肯定不好過。現在頭上的那座大山被搬開,老恩主再次出山,對尚伯芝一干楊鎬舊部而言,只怕比洞房花燭還要興奮吧。
“尚將軍有沒有想過在建州駐防?我意向恩師提議在建州設一臨時衙門,不知尚將軍是否有意?”
良臣突然冒出個想法,歷史上尚伯芝在建州做了幾年太上皇,把奴爾哈赤氣的不輕,以致都上了“七大恨”,自己是不是順應天理,促成這樁美事。
“這?…”
尚伯芝竟然認真思考魏舍人這個提議了,片刻猶豫問了一句,“卻不知這衙門叫什么?例供又有多少,兵額多少,官吏如何配署…”
良臣訝然,尚伯芝竟然對人員待遇和級別十分關心,而不關心自己在建州是否有危險。
難道,這就是藝高人膽大?
“若尚將軍愿意,此事我回沈陽后會和恩師商量的。”良臣沒把話說死,這么大的事情其實也不是楊鎬說了算的,朝廷那里也得準了才行。
至于這衙門叫什么,這世上還有“辦事處”三字更得良臣歡心的么。
尚伯芝此時才注意到魏舍人身后跟著一個梳著女真發飾的女人,看這女人模樣,怕快三十了,從其面相及皮膚、氣質來看,似乎還是個女真貴婦。
內在是否豐滿,因這女人穿的比較厚實,尚伯芝難以一窺大小。但有一點他很肯定,那就是這女人絕對是個尤物,因為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想到了少年時鄰村周秀才家的婆娘。
只是,這女真貴婦看起來好像有什么傷心事,眼眶泛紅,脖子處還隱約有道淤青,站立時兩腿又有些分岔,合不攏,一攏就疼的樣子,看上去似有難言之隱。
再看魏舍人有意閃避的目光,尚伯芝不由浮想翩翩,看樣子這少年也是個性情中人,昨夜竟是去尋歡去了。
良臣這會生怕尚伯芝問瓜爾佳的來歷,好在這黑大漢識趣沒有多問。與尚伯芝說了明日回沈陽后,良臣便帶著瓜爾佳氏回了驛館。
一到驛館,就叫來了鄭鐸,讓他給瓜爾佳氏安排下住處,特意叮囑明日瓜爾佳氏與他一起走。
說話時,辮子兵已經將四個大箱子抬進了驛館,良臣朝東院熊明遇的屋子瞅了眼,發現沒動靜,估摸對方不在,便趕緊叫鄭鐸把東西抬進去收好。
“大人這可是發了!”鄭鐸當了這么多年馬匪,如何看不出那四個箱子里肯定放的是財貨。
“收好,別在外人那說漏了。”
“大人放心,小的嘴嚴實著。”
外人是誰,聰明的鄭鐸可不會多此一舉再問一聲。